永州學堂中最有前途的年輕學子和長樂坊妓子的事一夜間傳得沸沸揚揚,大街小巷都在磕着瓜子讨論這樁風流韻事。
聽聞那日張準被父親打得半死,若非有他母親在旁求情,隻怕他父親一個控制不住,已送他去見閻王。
長街另一頭的安神堂中,幾個正在等着抓藥的病人正熱火朝天地讨論此事。說到那張準為何會跟長樂坊的護院打起來時,幾人因聽的流言不同,不免争論起來。
安神堂的小厮喜順插嘴道:“是因為長樂坊的姑娘被不知哪兒來的客人打得遍體鱗傷,才惹得張準火冒三丈。”
那幾人立刻止住争論,拉着喜順問道:“你怎知長樂坊的姑娘被打?”
喜順朝坐在醫館裡的大夫努努嘴:“那姑娘被打得身上沒一處好皮,是她的丫鬟來找何大夫拿的藥。”
何大夫是安神堂的坐館大夫,有着“婦科聖手”美譽,永州的婦人都愛找他看病。
聽到喜順這般描述,幾人皆是露出不忍的神情,又開始七嘴八舌地罵起那不知名的變态。
安神堂中叽叽喳喳吵鬧不止,何大夫微微皺眉,招呼喜順過來:“你們趕緊将他們的藥抓好,吵得我心神不甯。”
喜順應着,催促其他幾個小厮手腳麻利點。剛笑臉盈盈地将這幾人送走,還未歇上一口氣,一個十五六歲的小姑娘走進安神堂。
喜順又趕緊迎上去:“姑娘可是要買藥?”
小姑娘朝醫館裡望去,笑道:“我家小姐近日身子不爽,還望何大夫能去府上看看。”
喜順忙問道:“敢問是哪家的小姐?”
何大夫乃是安神堂的鎮堂之寶,并不輕易上門出診,若是身份貴重的病人,倒是可以跑一趟。
小姑娘并不答話,隻是将兩錠沉甸甸的銀子塞到喜順手上。
喜順雙眼一瞪,忙跑過去向何大夫禀告。何大夫見了銀子,自是沒有推脫的道理,他提起醫箱,便跟着小姑娘出門去。
可這越走,何大夫越覺得不對,眼見着都要出城,誰家小姐會住在這樣偏僻的地方。
他朝身側的小姑娘問道:“你家小姐怎的住這樣遠?”
小姑娘回道:“不遠,馬上就到了。”
何大夫跟着小姑娘來到一處别苑,匾額上寫着“攬雲庭”。此處雖有些偏,但院子極大,裡面一應物件都精緻華貴,何大夫心中對這位小姐的身份已有些計量。
他放好醫箱,紗簾之後,伸出白淨而纖弱的手臂。他将手搭在這位小姐的腕上,隻覺得内裡空虛,不禁微微蹙眉。
許是見他久未開口,紗簾後的姑娘有些按捺不住,聲音清脆如空谷黃鹂:“何大夫,如何?”
何大夫将手從腕間移開,說道:“姑娘内裡空虛,若是想盡快懷孕,還需好好調理身子。”
此處地勢偏僻,但裝潢華貴,想來這位姑娘是哪個大戶人家的外室。但凡外室,都想母憑子貴,借着兒女名正言順地進門。
果不其然,隻聽那姑娘追問道:“若是現在懷孕,會不會有什麼影響?”
何大夫:“姑娘身子不好,倘若不經調理強行受孕,恐會有早産的風險。”
屋内陷入一片靜默,紗簾之後的人影動了動,須臾,方才再次張口:“早産的孩子和足月生産的孩子,可有不同?”
何大夫耐心解釋着:“這早産的孩子身子骨定然不如足月生産的孩子。不過隻是有可能早産,倒也不是一定。”
何大夫心中思忖着,這姑娘出手大方,求子心切,若能讓她請自己為她保胎,定能大賺上一筆。
可身旁一直未說話的小丫鬟有些不贊同:“何大夫所言未必吧。我聽說前幾日在長樂坊鬧事的張公子就是早産,人家還能一人打幾個護院,身子骨好得很。”
被一個小丫鬟怼,何大夫不由得有些愠怒:“張夫人懷孕時,張老爺視若珍寶,定是好生調理着。雖不是由我照看,但當時是我家婆子接生。聽我家婆子說,張少爺雖是早産,但與足月兒無異。”
接着,他又軟下語氣,朝紗簾後的人說道:“所以說,小姐若是懷孕,定要好生調理着。”
紗簾後的人似是微微颔首,說道:“多謝何大夫。”
那小丫鬟送何大夫出門時,又遞上兩錠沉甸甸的銀子:“我家小姐身份尴尬,還望何大夫莫要向他人提起今日之事。”
何大夫對這小丫鬟本還有絲愠怒,轉眼消散無蹤。
萌春見何大夫走遠,匆忙回到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