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慕棉已掀開紗簾坐在床沿,眸中有些似有似無的笑意:“得約張夫人談談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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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準自那日起,便被軟禁在家。趙瑜替他上着藥,眼中不禁泛起淚花,回想起那日,仍是心有餘悸,仿佛回到二十一年前。
二十一年前……趙瑜手不禁抖了下,惹得張準連連叫疼。
趁着趙瑜收拾藥膏的空隙,張準問道:“娘,爹在家嗎?”
趙瑜輕歎口氣:“你爹去揚州了。”
張準臉上的笑意剛浮現,轉眼又被趙瑜潑上一盆冷水:“你爹去揚州處理完事務後,便回燼陽樓。日後,他就長期待在永州。”
張準在後院來回踱步,心中焦急萬分,也不知念念那兒是何境況?正想着,忽的聽見牆角有人在叫自己,他将耳朵湊到牆根仔細辨認,竟是栀子。
張準忙問道:“栀子,你家姑娘如何了?”
牆那頭傳來栀子的聲音:“我家姑娘已大好,隻是姑娘惦記張公子,讓我來看看。”
聞言,張準長舒一口氣,又聽得栀子說道:“張公子,我家姑娘說,事情鬧成這樣實非她所願,她不想因自己讓張公子和父母不愉快。不知她有沒有機會與張公子母親見上一面,或許還有轉機。”
張準心中一動,連連應下。念念知書達理,不幸淪落紅塵,可若是母親能與她見上一面,就會知道念念與别的青樓女子不同。
晚膳時,張準與母親談及此事。趙瑜沒想到事已至此,兒子竟還對那個青樓女子念念不忘,氣得一口氣沒喘上來。
張準趕緊替她順氣,嘴上也沒閑着:“念念心思單純,淪落紅塵實屬無奈。她不僅擅長詩詞歌賦,還讀過四書五經,比好些閨門女子都要知書達理,你就去見她一面吧。”
趙瑜心中氣不打一處來,可現下兒子一頭熱,自己又怎勸得動。趙瑜心中思忖着,不如去見一面柳念念,好叫她知難而退,定要在夫君回永州前了結此事。
次日一早,趙瑜親眼看着張準進入學堂,方才轉身往長樂坊而去。
長樂坊大門緊閉,想來青樓定是要午後才開門。趙瑜伸出手,正準備叩門,從旁閃出一個丫鬟,擋在她身前。
丫鬟微微福身:“夫人可是來找柳姑娘?請随我來。”
茶室内青煙袅袅,伴着清新的竹香,不禁讓人神怡心醉。趙瑜心中思忖着,這柳念念不在青樓内與她見面,反而尋這樣一處清雅之地,倒有幾分眼力見。
隻是……她看着青色竹簾後的朦胧身影,不禁有些生氣,柳念念好大的譜,竟連面都不露。
趙瑜冷眼瞪上一眼竹簾,便不願再多給眼神,茶室内一時安靜得有些詭異。
竹簾後人影稍動,女子緩緩開口喚道:“陳夫人。”
聽到這個稱呼,趙瑜先是一愣,待反應過來時,一張臉變得煞白。可轉瞬她便冷靜下來,裝作若無其事的模樣:“姑娘應喚我張夫人才對。”
茶盞放在桌上傳來清脆的碰撞聲,女子輕笑一聲:“若是二十一年前,夫人表哥未死,如今又怎會成為張夫人。”
聞言,趙瑜大驚失色,不由得死死咬住嘴唇,她不明白柳念念為何會知道這些,就連張準都全然不曉。
趙瑜不禁冷笑道:“準兒竟說你心思單純,你可把他騙得真慘。别以為拿這些事威脅我,我就會許你過門,就算我答應,準兒他爹也絕不會答應。”
“準兒他爹?”空氣仿佛有一霎的凝滞,接着,竹簾後的女子不徐不疾地說道,“不知夫人指的是表哥還是張陽城?”
仿佛被凝固的空氣扼住喉嚨,一刹那,趙瑜臉上全無血色,再也按捺不住,猛地站起,她嘴唇微顫,卻什麼話都說不出來。
女子再次開口:“夫人與表哥青梅竹馬,早已定下婚約。可張陽城觊觎夫人美貌,殺人奪妻,夫人難道忘了嗎?”
趙瑜的手緊緊抓着椅子扶手,可身體還是止不住地顫抖。她哆嗦着想要掀開竹簾,卻被持劍的丫鬟擋在身前。
茶盞被重重擱在桌上,即使隔着竹簾,趙瑜依然能清晰地感受到女子淩厲的目光。
“夫人難道就沒想過報仇嗎?”
這麼多年精心掩蓋的傷痕被人猛然撕開,露出腐爛潰敗的真面目。
趙瑜跌坐在地,撕心哭泣着:“我何嘗不想報仇,可張陽城武功不俗,隻要是我端給他的東西,他必驗毒後再入口,我能怎麼辦?”
女子起身,隔着青色竹簾居高臨下地看着她:“夫人何不與我合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