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如其來的匕首抵在脖頸,孫南玉一時驚慌失措,即便如此,她依舊牢牢摟着懷中的青花瓷瓶,并未松手。她顫聲問道:“你是何人?”
蕭慕棉并未回答她,伸手從她懷中取出那幹淨衣衫包裹的琉璃瓶子。孫南玉見狀,也顧不得脖間抵着的匕首,伸手便要搶回來。
蕭慕棉輕松躲過,晃了晃手中的琉璃瓶子,問道:“這是何物?”
孫南玉的視線牢牢鎖在那琉璃瓶子上,一呼一吸都被女子手上的動作牽引,她顫巍巍地伸着手,害怕眼前之人一不小心就将這琉璃瓶子扔下。
聽聞此問,她啞着嗓音說道:“不過是尋常蟲子。我孫南玉生于南诏,如今國破家滅,曾經飼養的蠱蟲都已灰飛煙滅,我想試試能不能再養出蠱蟲。”
蕭慕棉擡起手心,琉璃瓶通身澄澈,在月光的輕撫下,流轉着淡淡的藍紫光澤,似将漫天星鬥收納其中,瓶身的每一道紋理都清晰可見,細辨之下,仿佛是镌刻的神秘符文。
透過琉璃,可以瞧見裡面裝着的酒液,在月光的映照下,微微蕩漾。酒液之中,兩隻一大一小的蠱蟲靜靜沉睡,它們的身軀呈奇異的暗紅色,外殼泛着血般的光澤。
“尋常蟲子?”
蕭慕棉擡手将琉璃瓶子朝山崖扔去,孫南玉大驚失色,不顧一切朝瓶子撲去。山崖險峻,孫南玉一個趔趄,跌下山崖瞬間沒了蹤影。
蕭慕棉腳尖輕點,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一手接住琉璃瓶,一手拎起孫南玉的後襟,将她挂在崖壁的樹枝上。
她自幼在萬湖山莊長大,對這裡的一磚一瓦一草一木了如指掌,崖壁的這顆松樹已在此經曆數十年的風雨,用來挂人最是穩妥。
蕭慕棉蹲在山崖邊,居高臨下看着晃晃悠悠的孫南玉,将琉璃瓶子伸到她眼前:“什麼尋常蟲子值得當年的南诏第一蠱師舍命相救?能讓你如此寶貝的,想來隻有黃泉引。”
聞言,孫南玉的聲音陡然提高:“你是何人?”
“诶,小聲點,想必你也不想被人發現,這麼多年你都在萬湖山莊裡悄悄養蠱吧。”
孫南玉亦是反應過來,壓着嘶啞的嗓音說道:“姑娘既已找上門來,不必跟老身兜圈子,有何貴幹請直說?”
蕭慕棉取下面衣,皎潔銀輝将她的面容照得清晰無比,孫南玉雙眸瞪大,剛剛還看似冷靜的她嘴唇止不住哆嗦起來。
雖是夏夜,蕭慕棉的聲音卻是刺骨的冰寒:“就是這些東西,殺了我爹娘還有杜叔叔等人?”
孫南玉嘴唇哆嗦着,顫聲回道:“小姐,我不知道。是程宿,程宿讓人來取了蠱蟲,至于用在何處,我真的不知道。”
“你知道。”蕭慕棉的眸光如利箭般穿透她的眼眸,“程宿帶你來到萬湖山莊,為的什麼,你心知肚明。黃泉引子蟲需母蟲驅動,他們留你至今,是因隻有你能驅動母蟲。”
月光映着孫南玉蒼白無色的嘴唇,她哆嗦了幾下,想要再辨解,卻無言以對。樹枝發出一聲細微的“咯吱”,孫南玉神色驚恐,懇求地看向蕭慕棉。
“小姐,都是程宿逼我的。我本就不願來萬湖山莊,他将我圈在這一方之地,讓我養蠱為他所用,我心中亦是痛恨至極。隻要小姐今日放我一命,日後我願受小姐差遣。”
蕭慕棉嘴角勾起一絲弧度,眼中嘲意更甚:“為我所用?你要你來做什麼?你口口聲聲是被程宿所迫,然在萬湖山莊這麼多年,你有的是機會向爹娘求助,但你從未。”
蕭慕棉伸出手,攀上挂着孫南玉的樹枝:“你既想要萬湖山莊的庇護,又以己度人害怕爹娘奪你的蠱蟲,才不敢讓他們知道。這些年想必是程宿替你遮掩,讓你繼續養育這黃泉引。”
她的手按在樹枝上,使勁向下,本就搖搖欲墜的樹枝發出一聲“咯吱”,孫南玉雙手慌張地在空中亂抓。
“小姐,若我死了,這兩隻黃泉引你也用不了!”孫南玉喑啞的嗓子驚恐嘶吼着,試圖在最後一刻挽救自己的性命。
可蕭慕棉隻是淡淡一笑:“是嗎?你當真以為,這世上隻有你能驅動母蟲?”
手腕用力一折,一聲清脆的“咯吱”,樹枝應聲而斷,孫南玉喑啞的嘶吼回蕩在崖邊,身影卻早已泯滅在黑夜中。
蕭慕棉從近處的灌草叢中取出早已準備的一壇酒,來到孫南玉跌落的地方,用地将酒壇擲在地上。酒壇發出清脆的破碎聲,瓷片散落一地,酒液順着山崖如汩汩涓流墜下,不知會不會滴在孫南玉的屍首之上。
在萬湖山莊的暗哨抵達前,蕭慕棉回到點雨閣。
萌春見她兩手空空,擔憂道:“小姐,可是不順利?”
蕭慕棉搖搖頭:“孫南玉一死,程宿等人可能會懷疑上我,此時将那些東西帶回點雨閣并不安全。”
萌春贊同地點點頭:“孫南玉狡兔三窟,幸而小姐讓她換房間,引得她自己去轉移這些東西,方才一網打盡。她那個屋子,讓我去搜查,我都不願踏進一步。”
正因如此,孫南玉才能在衆人眼皮底下偷偷養蠱,這麼多年未被發現。隻是這黃泉引卻是不易養育,如今隻餘最後一對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