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後半夜,蕭慕棉有些困倦地躺下,入夢的最後一刻,腦海中還想着需以酒服下的黃泉引。
第二日,天剛蒙蒙亮,院外的一陣吵鬧将蕭慕棉驚醒,她有些睡眼惺忪地躺在榻上,迷迷糊糊想着,定是孫南玉的屍首被人發現了。
金流客守在點雨閣外,見到院中出來的身影,趕緊禀告道:“小姐,昨夜孫南玉醉酒摔下懸崖,死了。”
手中團扇滑落,蕭慕棉不敢置信地捂住嘴巴,半晌,才回過神來:“怎會如此?”
金流客亦是輕歎口氣:“昨夜暗衛聽見響動,在西角崖邊發現碎掉的酒壇,那棵松樹樹枝被折斷,她定是酒醉後跌落懸崖,先被挂在樹上,而後摔下去的。”
蕭慕棉的身體晃了晃,以彰顯此事對她的沖擊,眼眶中含着淚:“帶我去看看她的屍首。”
金流客趕緊擋在她身前:“小姐,孫南玉從千丈懸崖上跌落,屍骸慘不忍睹,您還是莫要……”
金流客話未說完,被蕭慕棉擡手阻止:“她于選酒一事盡力頗多,出此意外,我定是要去送送她的。”
孫南玉的屍首果真如金流客所言,慘不忍睹,骨頭盡數斷裂,血肉模糊。蕭慕棉垂着頭,抹着沒有一滴淚的眼角,細細看過去,确為孫南玉本人,死得透透的。
眼淚瞬間盈滿眼眶,蕭慕棉有些哽咽:“她已無親眷在世,要如何安葬?”
“回小姐,萬湖山莊無親眷安葬的下人,皆入陵園。”
蕭慕棉微微颔首:“孫婆婆在萬湖山莊多年,她的葬禮,一定要大辦。屆時讓浣衣房的婆婆姑娘們都去送送她,将體面給足。”
聞言,金流客面露難色,然蕭慕棉恍若未覺,轉身離去。
雲娘等人聽聞小姐讓她們去送孫南玉最後一程,難以置信,一時間怨聲載道,聚在浣衣房院中高聲向金流客抗議。
“孫南玉在浣衣房多年,不僅不幹活,還盡給我們添麻煩。她吐在院中,都要我們替她收拾,她死了大快人心,憑什麼讓我們去給她送終。”
“就是,上月她還吐在待洗的衣衫上,我手都泡白了才洗幹淨。”
衆人七嘴八舌将金流客圍在中間,他眉頭緊皺,亦是左右為難。
浣衣房的院門被人從外側推開,正在高聲抗議的雲娘目光落在進來的身影上,蓦地閉了嘴。她朝衆人使了個眼色,議論聲漸歇,衆人的視線紛紛投向院門。
萌春徑直走向金流客,說道:“小姐說孫南玉的葬禮按仆從的最高規格舉辦,浣衣房的婆婆姐姐們都要着素衣參加。此事還請盡快去辦,如今盛夏時節,屍首不宜久放。”
此言一出,雲娘等人面色愈發陰沉,可因着萌春的身份不好發作。待萌春一走,浣衣房的諸位情緒更加激動,金流客隻覺吵吵鬧鬧頭暈目眩。
點雨閣中,蕭慕棉正和霜兒剝着蓮子,身後的秦燼陽臉色亦是有些陰沉:“你真要厚葬孫南玉?她在萬湖山莊這些年成事不足敗事有餘,隻因她這幾日選酒有功,便超格厚葬,怕是會引來不滿。”
蕭慕棉将手心蓮子重重扔進籮筐,不開心地說道:“不過是個下人的葬禮,我幫你演上這麼久的戲,這點主都做不了嗎?”
秦燼陽有些無奈:“你可以做主的事情很多,何必執着于這一件?聽聞浣衣房都鬧翻了,無人願意給孫南玉送終。”
此時皓元走進來,禀告道:“樓主,沈大人又讓人遞來文書,懇請我們幫助處理慶雲山的野獸。”
蕭慕棉疑惑問道:“什麼野獸?”
“城南慶雲山上有一處亂葬崗,因堆放着許多屍首,引來野獸啃食。野獸一多,時常騷擾慶雲山的農戶,沈世遇已多次請我們出手相助。”
“那你為何還不派人去慶雲山?”
秦燼陽的眸光刹那間變得幽涼,陰陽怪氣:“你倒是上心。”
蕭慕棉一時無語,沒好氣地将身前的蓮蓬全都推到霜兒面前,轉身離開。剛行幾步,便見金流客步履匆匆趕來。
甫行完禮,他開始大倒苦水:“孫南玉為府中人不喜,小姐堅持厚葬,引起衆人不滿,老奴實在是無能無力。”
聞言,蕭慕棉面露難色,還想替孫南玉辯解幾句,卻感覺到身後的銳利目光,如芒在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