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慕棉安撫住許桃桃,便往後廚而去。從點雨閣到後廚,就算是快步趕路,也要近一刻鐘,她不由得小跑起來,害怕誤了時辰。
所幸,她還未進後廚,就遇上了計雲。不等計雲行禮,蕭慕棉從懷中取出一塊玉佩塞進他手心:“我在映山堂定了幾盒凝脂,說好的申時末取。你帶着這枚玉佩去,掌櫃的見了自會知曉。”
計雲攤開手心一看,正是爺爺當年作為謝禮送給小姐的玉佩。
橙紅的餘晖将街道染成暖色,路旁的柳枝在風中輕搖,發出“沙沙”的響聲。計雲于人群中穿梭奔跑,汗珠自額上滾落,留下晶瑩的痕迹,微風拂過,吹幹的汗水帶來一絲清涼。
他一頭紮進映山堂,正正好好在申時末趕到。許是跑得太快刹不住腿,進門時撞上一對在他之前進入映山堂的夫妻,手心捏着的玉佩順勢飛了出去。
所幸那對夫妻有些身手,男子一手抓住計雲前傾的身體,一手接住抛飛的玉佩。
計雲趕緊道謝:“多謝公子。”他伸出手,好讓公子将玉佩放在他手心。
可那公子隻是怔愣地看着手中的白玉佩,并沒有将它還給計雲的打算。
“公子?” 計雲疑惑地再喚了一聲。
那公子回過神來,問道:“這枚玉佩,你是從何而來?”
“這是我家小姐的信物,我來替她取貨。”
計雲疑惑地看着這位公子,隻見他用有些莫名慈愛的目光将自己從頭到腳打量一遍,方才将玉佩還給自己:“你身體結實,雙目有神,想來你家小姐定是待你極好。你要多聽她的話,事事以小姐和家人為先。”
計雲有些不明所以地點點頭,就算這位公子不說,他也會這麼做,可真是位奇怪的公子。
寒淩和绯月的目光一直追随着計雲,直到他帶着東西消失在轉角處,绯月有些哽咽說道:“那是他的孩子,是嗎?長得真有幾分像他。”
“說來,他還應該喚我一聲叔叔才對,可惜我從來沒盡過當叔叔的責任。舞影說,他還有一個妹妹,年紀尚小,白白胖胖的,甚是可愛。”
揚州連着下了幾日的夜雨,暴雨傾盆而下,“嘩啦啦”的雨聲打在青瓦上,蒙蔽了其他感官,催得人昏昏欲睡。
一陣狂風驟起,窗棂被拉扯得發出“嗚嗚”聲如鬼哭狼嚎,蕭慕棉起身,憑窗望去,天地間混沌一片,閃電如銀蛇狂舞将黑夜撕開,一道驚雷滾過,似要震破蒼穹。
蕭慕棉将窗戶關好,扣上鎖扣,回身的刹那,又一道閃電劃過,将屋中隐隐照亮,她看見萌春的床上空無一人。
翌日,暴雨初歇,晨曦微露,清新的水汽裹挾着泥土與草木的芬芳,撲鼻而來。院中小徑還潮着,蕭慕棉不得不提起裙擺前行,樹稍上墜着晶瑩剔透的雨珠,時不時輕輕砸在額頭。
她找了個空地坐下,靜靜地等待着,直到萌春的身影出現在院門。
“萌春過來,嘗嘗這荷花酥。”蕭慕棉招呼着,将一整盤荷花酥推到萌春面前,“多吃些,這暴雨夜整晚未歸,定是餓了吧。”
萌春本将荷花酥塞了一嘴,聽聞此言,蓦地頓住,連牙齒都停止了嚼動。
“慢慢吃,别噎着,吃完了想必你有很多話要對我說吧。”蕭慕棉倒了杯熱茶遞給萌春。
雨過天晴的點雨閣中蟲鳴鳥叫不絕于耳,幾隻麻雀銜着掉落在地的樹葉從頭頂掠過,樹葉上殘留的雨珠墜下,将碟中剩下的大半荷花酥浸上些許濕意。
蕭慕棉凝神傾聽,眉頭越蹙越深:“此事非同小可,你可有萬全把握?”
“我娘說,因她花名牡丹,我爹曾哄着她在肩胛骨處刺下一朵,以表深情。我見過我娘的刺青手法,與許永逸身上的一模一樣。
這幾日我夜夜跟蹤許永逸,發現他流連于青樓戲坊,一副浪蕩做派,與青樓中其他姨娘回憶的别無二緻。”
蕭慕棉站起身,低聲吩咐道:“你莫要輕舉妄動,此事還需确定那時許永逸是否在涼州?”
幾日前的傾盆暴雨将揚州的夏夜攪得風雲翻湧,如今,暑氣漸消,清晨的庭院已不見前幾日的淩亂。
霜兒收拾好禮盒,不解問道:“小姐,本是那許夫人尖酸刻薄,咄咄逼人,為何你還要上門去謝罪?”
“倒也說不上謝罪,許老爺的壽宴被這麼一攪,成了揚州城的笑話,我帶着萌春去賠個不是,也能心安些。”
既是蕭慕棉親自帶着謝禮上門,許老爺也不好拂了臉面,笑眯眯地收下:“此事因我家夫人而起,怎好讓蕭小姐賠不是。我已罰她在祠堂思過一月,蕭小姐要不要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