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頂的陰影遲遲未退,可卻等不來一絲回音,萌春按捺不在擡頭一瞥,那雙眼眸中的似笑非笑愈甚,萌春隻覺得一陣涼意襲來,不禁打了個寒顫。
“讓我猜猜,是她在血月門的同僚?”
“同僚?”萌春猛地擡頭,覺得這個稱呼有些奇怪,可倒也沒說錯。
“他們何時認識的?”
“我不知道。”所言皆是實話,萌春腰闆不禁挺直了幾分,“我入血月門時,小姐和寒淩統領已經認識了,兩人是親密無間的搭檔,是……”
感受到如冰錐的目光,萌春立刻噤了聲,心虛垂下眼眸,所幸籠在頭頂的陰影也在即刻間褪去,見秦燼陽大步流星離去,提在胸口的那口氣才長長舒出。
從曲聞出發穿越海峽前往瓊州,行船雖隻需四日,但洶湧波濤之下,衆人皆有幾分倦色,蕭慕棉遣退萌春和青琅,好讓她們安心休息一陣。
案上攤開着一張瓊州輿圖,上面被人用墨汁做下星星點點的标記,寒淩指着島嶼南部:“天海劍宗傳來的消息,瓊州南部沿海這一帶的大小門派已全部歸順幽冥宗。”
聽聞此言,蕭慕棉眉頭不由得蹙緊,目光轉向坐在右側的秦燼陽。
秦燼陽微微颔首,把玩的匕首刀尖紮到輿圖中的某處,看也未看寒淩:“他說得不錯,待到了瓊州,我們得先去一趟天海劍宗,瓊州二十七派中的第一大門派,如今恐怕獨木難支。”
然而不等他們上門,雲口碼頭下船時,天海劍宗宗主鄭昌洲早已等候多時,見到蕭慕棉和秦燼陽,他忙不疊已迎了上來。
“蕭小姐,秦樓主,你們可來了,自那任來逃去幽冥宗,幽冥宗跟瘋了一樣四處讨伐,燒殺搶掠。如今瓊州人心惶惶,各門各派都擔心自己是下一個被幽冥宗盯上的。”
“幽冥宗本是南海一小門派,論家傳武功,雖有些邪門但屬實算不上厲害,為何如今能在瓊州肆意妄為?”蕭慕棉秀眉緊蹙,不解問道。
聞言,鄭昌洲眼中不由得染上幾分恐懼:“蕭小姐有所不知,幽冥宗在無名海島發現一種名為巨擎草的植物,人若長期服用此草熬制的湯藥,不僅功力大增,身體更是強壯無比,不知病痛。幽冥宗靠此培養了一支武功極高的冥鬼大軍,在南海一帶戰無不勝,無惡不作。”
巨擎草……蕭慕棉憶起許永逸手劄中曾提到過此草,當初無人知曉此草有何用,沒想到竟如此棘手。
冬日瓊州溫暖,幽冥宗雖肆意作惡,但所幸瓊州北部暫未被波及,街道上、海邊充斥着歡聲笑語。
衆人一道抵達位于丘陵間的天海劍宗,山門一關,外界的歡聲笑語被隔絕,天海劍宗人人神情凝重。
鄭昌洲雖準備了豐盛的晚宴,可上到蕭慕棉等人,下到侍奉晚宴的天海劍宗弟子,皆是愁眉不展。
鄭昌洲斟了杯酒敬上:“門内衆人惶惶不可終日,害怕我們就是幽冥宗的下個目标。幾位遠道而來,今夜好生休息,明日我們再共商應對之計,若能聯手抗敵,定能将幽冥宗一舉殲滅。”
聞言,蕭慕棉端着酒的手并未動,她環視一圈,忽而問道:“鄭宗主,我依稀記得幼時前來天海劍宗時,鄭宗主有一子比我長上一歲,怎的今日未見到小鄭哥哥?”
鄭昌洲的手猛然一晃,幾滴酒灑出來将袖口微微浸濕,他垂下眼眸,聲音也變得沉悶:“蕭小姐有所不知,我兒子在六年前就已經病逝了,如今埋在山下的椰林之中。”
聽聞此言,蕭慕棉神色瞬間凝住,緩了半晌,低聲說道:“對不起,節哀順變。”
她依稀記得那個大她一歲的小哥哥的模樣,他靈巧地攀上椰子樹,用刀将椰子砍落,而自己和天海劍宗的另外幾個小夥伴拿着網兜在下面接。
那是她第一次來瓊州,也是經瓊州前往幽冥宗去,彼時她不過是躲在爹爹身後的小姑娘,對于傳聞中幽冥宗那位走火入魔的宗主全然沒有什麼概念,大部分時候都在玩耍罷了。
桌上飯菜雖豐盛,可卻着實沒什麼胃口,蕭慕棉淺淺扒上幾口,便在鄭昌洲的帶領下來到埋葬幼子的椰林。
中秋祭祀的祭禮還留在碑前,地上泥土縫隙間依稀可見黃紙焚燒後的痕迹,許是因為海風侵蝕,祭台腐朽得厲害,蕭慕棉上香時,衣角不小心碰着祭台邊緣,便有石礫簌簌而下。
彎月将這片椰林照得一片慘白,亦将天海劍宗籠在冰涼的銀光之中。
子夜時分,當幾聲海鳥的啼鳴自不遠處出來,蕭慕棉在黑暗中猛然睜開雙眼,借着月光,她看見睡在一旁的青琅手按在劍柄上,兩人對視的刹那,窗外響起了細若蚊呐的機括聲。
“閉氣!”
蕭慕棉攬住萌春破窗而出的瞬間,十八支淬毒弩箭将錦被釘成刺猬。
同一刹那,旁邊的房間發出巨大的炸裂聲,秦燼陽和寒淩自爆裂的屋頂騰出,二人雖同時破屋而出,然秦燼陽卻輕轉手腕用劍鞘将寒淩擋上一擋,率先落在蕭慕棉身邊。
“果真被我們猜中了,這天海劍宗早已成了幽冥宗的走狗。”秦燼陽嘴角噙着似有似無的笑意,朝身旁的女子挑眉。
蕭慕棉秀眉緊蹙:“鄭昌洲之子落入幽冥宗之手,怕是兇多吉少。”
“放心吧,幽冥宗要控制天海劍宗,定不會讓他兒子死了。”
蕭慕棉沒好氣瞥了他一眼:“如今這位幽冥宗宗主和任來可都不是什麼正常人,誰知道他們會做出什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