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莫要拿老頭子尋開心,這東西價值可不菲啊。”攤主擺了擺手。
“我是真心想要換的,不是來找茬的。”梁驚雪急忙辯解。
老者實在難以将目光從這對玉玦上挪開,劃算的買賣,誰不想做?
他猶豫了再三,才勉強開口:“那姑娘任選吧。隻是,莫要消遣老夫,把玩膩了再來回頭,老頭子我可不認賬。”
“多謝,多謝。”梁驚雪徑直取下剛才便一眼看中的那枚珠花。
“我這個人,最大的好處,是從不後悔。”她握緊了珠花,大步流星,再不回頭。
她想襄靈一定會喜歡。
行了百十丈遠,她遠遠的看見襄靈正在與人還價,身邊隻剩零落幾個魚燈。
見她歸來,襄靈反倒是皺起了眉頭。
“叫你去玩會,怎麼這麼早就回來了,淨給我添亂,影響我生意。”
“遇見個登徒子,不妨事……我給你帶了個禮物。”梁驚雪從懷中取出那枚珠花,拍在襄靈生了些繭子的手心裡。
襄靈搖晃着珠花細細的流蘇,眼睛裡倒映出街市點點的燈火,是那樣明亮璀璨。
“真好看,給我戴上看看。”
梁驚雪心内很是雀躍,接過珠花,在她并無華飾的發間輕輕簪上。
“好看好看,就跟長你頭上似的。”
“會不會誇人呀,”襄靈笑着嗔怪道。又警覺地打量了四周,便壓低了聲音:“再去多玩會吧,别耽誤了你的事。”
“我剛看見街尾那家鋪子賣的肉脯不錯,等我回來的時候咱倆買點兒嘗嘗呗。”她挑了挑眉,似乎對接下來的行動很是勝券在握。
“好,一定等你凱旋。”襄靈重重點頭,眉眼彎彎。
梁驚雪亦是點頭,提起背簍底壓着的包袱,趁着無人注意,閃身隐入夜色之中。
時間差不多了。
再過半個時辰,市集中央的空地上便會煙火齊放,到時百姓齊聚,圍堵得水洩不通,其他街巷巡邏的官兵自然會提前去支援,将軍府的守衛想必也最為松懈。
她,就在等這一刻。
一切,如她所料,隻是機會比她想得更要好。
将軍府。
昏暗的房間内,一盞燭火明暗不定,不知何處冒進來一縷幽風,昏黃的光搖晃着他的影。
他伏案,勾畫着手中的卷冊,不知又是定了誰的生死,誰的離合。
“時間差不多了,去吧……六郎。”他頭也不擡,隻自顧寫着批注。
“是,将軍。”
顧六面色凝重,行了一禮,轉身帶上院子裡浩浩蕩蕩的官兵魚貫而出,臨行前,還不忘吩咐兩個人看守好庫房。
她一身夜行衣,隐藏在樹影憧憧之中,靜靜觀察着動靜。她揉了揉眼睛,那為首的她怎會不認得,不正是寨子裡那位大顯威風的小六子嗎?
除了值守大門和正堂,庫房,各處偏門的幾處守衛外,其餘皆已出動。
她探頭看了半天,确保人已走遠,才輕巧翻身落地,趁着守衛松懈之際,潛入庫房。
縱是外頭月光朗照大地,可關了門,庫房依舊是漆黑一片。
她吹亮了火折子,打了個冷顫——這房間大得離譜,架子林立,加之光線昏暗,若是挨個搜尋,怕是天亮了也搜不完。
“先粗略地走一圈吧,找找這裡東西擺放的規律。”她心中有些恐慌,更有些煩躁,卻也隻能如此。
她舉着火折子,勉強挨個照亮盒子上的封條。
“四月初五北二街殺人案,五月十五東六街酒樓墜亡案……這都,什麼啊?這定遠将軍如今是夢粱的鎮城将軍,管起巡邏不足為奇,可這,殺人案?關他什麼事,怎麼倒是越俎代庖,幹起衙門的活來了?”
“六月十九西二街馬車撞人案,三月初九西八街傷人案……七月二十四北鬥門私藏軍火案!”
“找到了!”梁驚雪心頭一震,“這麼容易?”
她取下沉重的木箱,欣喜萬分地扯開了封條。
“怎麼是,空的?”
她焦急地在箱子内摸索了一番,也并非全無收獲——借着火折子微弱的光,她隐約看到夾縫裡的一張紙條,似乎還寫了些什麼。
“小破紙片,還沒封條大,還拿這麼大個箱子裝。”
她将紙條湊近了火折子,試圖看清上面的字迹。
“啊,燙燙燙,燒着手了,呼,呼……”
紙條一靠近火折子,便迅速被火焰吞噬,她反射似的松開了手。
她蹲下身,拾起燒了一半的紙條,上頭隻剩熏黑了的幾個字,在夜色中根本看不清。
“青峰劍呢?”她敲了敲箱子,再三确認箱子裡并無暗格。
“這柄劍,如今喚做青峰了嗎?”
一道冷冷的聲音幽幽地從身後傳來,在寂靜的庫房裡顯得格外幽寂可怖。
梁驚雪登時驚出一身冷汗,手一抖,紙條飄回箱中,她猛地轉身,看着左右兩排貨架延伸的盡頭,是不盡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