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焉識接過一看,什麼天仙閣玫瑰粉的胭脂,萬寶坊碧玉的璎珞,飄香閣的金桂酥酪,兩個小牛皮的撥浪鼓,備注:要一模一樣的,等等列了十幾頁紙。
“這吃的用的我尚能理解,怎的還有撥浪鼓。”
“哦,那是給我大姐家的兩個小侄兒帶的。”
“任重道遠。”李焉識拍了拍他的肩。
李焉識一語言盡,忽然下馬,追随着目光所及,湊上前去。
“這個,不錯。”
草草用過飯,劉副尉提溜着大包小包,剔着牙,帶着其餘将士晃晃悠悠在回夢粱的路上,消食。
而李焉識,不在其中。此刻,他縱馬奔騰趕赴白水城。
有件事,他務必親自搞清楚。
白水城,不同于夢粱的紙醉金迷,洛京的氣象萬千。
它遠離國都,坐落邊陲,背靠群山,隻有一條大道通塵煙,因此,官府治理較為松散。
地利人和,許多門派皆在此開宗立派,亦有不少閑散江湖人士在此修行或是隐居。李焉識視之為洪水猛獸的絕雲派正坐落于此。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人的地方,就有階級。有人的地方,萬物滋生。
甯安司,正是如此誕生。
白水城習武之人衆多,大小門派林立。決鬥,慶典,幫派火拼,門派集會,招納弟子,諸事繁多,并非一城之府衙所能管理。
以決鬥為例。
決鬥,或起于對自身實力的迷之自信,或起于對對方實力的認可,或起于世仇等等,并不一定要其性命,但一定要分個高低。
總之,就是老子要跟你幹一架。
出于此類需求,決鬥便具有了一定的觀賞性。
因此,決鬥之人往往會提前定制一身一出場就驚豔四座,打鬥時富有美感,即便落敗也讓人心顫的戰衣。
再選個良辰吉日,于白水城看客最多,最顯眼之處,決一死戰。
在白水城,僅是決鬥,便已經發展到需要提前七天預約場地了。
一鄉有一鄉的風俗。在白水城,府衙并不會出面制止,因為,根本打不過。
而且,這在白水城,已經形成了一條産業鍊。
這些年來,專門寫戰書的先生已經從一紙一筆一墨升級成了有獨立的小鋪子,專門送帖的小微镖局也應運而生。
不必說畢生研究決鬥時服裝的實用性與美觀性之兩全的裁縫,專注于給兵器造型提升的兵器行,更不必說提前七日便開始公然下注的賭坊,專職在決鬥場地賣闆凳瓜子小飲料的商人,還附贈解說,以及骨傷專科的醫館,棺材鋪,喪儀隊,氛圍組等等。
這些,都在甯安司手下井然有序。
官府能管的,管不了的,不想管的,甯安司管得都很周到。
還是以決鬥為例。
在白水城,決鬥發展至今,已經失去了最初本身的原始意義。
因此,決鬥時,最重要的是拉風。
拉風,得有風。
故而城門樓子成為了衆多決鬥者的不二之選。這便苦了看守城門的官兵了,打又打不過,趕又趕不走,堵塞交通不說,看完了還留一地的瓜子兒果皮。
甯安司聞之,直接拉了一隊工匠,在不遠處的橫山底下開辟了一片空地,複原了一座更高大氣派的城門樓子,還在四周另外多辟了一圈,除了設了些看台外,還造了些店鋪的框架,美名橫店,付費入駐。這些年,早已賺得盆滿缽滿。
趕了兩天的路,馬快累癱了,從鼻孔沉重地出氣兒,李焉識也終于到了一間鋪子的門口。
這家鋪子,坐落在鬧市,門頭上挂着“江湖小報”四個紅漆大字的牌匾。
店面很小,隻容一人寬進出,他目中無它,徑直走了進去。
“這位大俠,要買點兒什麼?是本期江湖月報還是打探消息?”一位書生打扮的小童迎上前來。
“我找白曉聲。”
“白掌櫃今日不一定在……”
“我找他,他就一定在。”他的話聽起來,不容推辭。
李焉識舟車勞頓,從夢粱到洛京,再到白水,他不眠不休趕了兩日,此刻疲憊的眼睛裡布滿了血絲,即便沒瞪着人,看起來也很是可怖。
“那我進去看看,白掌櫃在不在。”小童見此人不好對付,轉身佯裝着要去後頭看看。
“不必,我自己去。”
他不想再多費口舌,輕車熟路地繞過櫃台,掀開簾子,扭動了隐藏的機關。一道暗門赫然出現在眼前。
小童見狀驚懼萬分,趕緊關上了店門,插上了門闩。
“你……你?”
“新來的?以後就認識了。”
他大步踏入。
這江湖小報館看着平平無奇,内裡卻大有乾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