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說,你的身世。”
“白掌櫃,名不虛傳。”
她渾渾噩噩地走在大街上,也記不得是怎麼走出的江湖小報館。
她掀動沉墜似鉛的眼皮,清澈的眸中倒映着天色晦暗陰沉,逐漸透出許久未見的輝光。
“李焉識,我絕不臣服。”
待她回到喬宅,小鈴铛正在朱色的大門前張望着。
“诶呦我祖宗诶,你可算是回來了。”
“小鈴铛,我沒事兒。”
“還沒事,我們都聽說了,大街上被人挾持,還給抓去牢裡了?”
“我這不是好好的在你面前。别擔心,我就是有點餓了。”
“啊?”
小鈴铛心裡暗自嘀咕:吃了五碗,這才出去沒兩個時辰,又餓了?難道這眼睛好了,胃壞了?
“想吃什麼,我給你做。”
“紅燒肉可以嗎?”
“成。”
“我陪你一起做。”她環起小鈴铛的胳膊。
“這沒看出來,你這四體不勤,五谷不分的還會做飯?”小鈴铛挽着她往後廚走。
“不會,但是我可以幫你切肉。”
事實證明,小鈴铛想多了。
“你這是切肉,還是殺人?”
小鈴铛躲在柱子後頭,看着她手拿兩把菜刀的架勢,滿眼裡的憤恨呼之欲出,便知今天這一頓紅燒肉估摸着是吃不上了。
“别糟踐糧食啊。”
咣,她一刀下去。砧闆,連帶着整個後廚都震了一震。
“男人,真是不能給他好臉!”
又是咣地一刀。
“對男人心慈,就是對自己犯罪!”
小鈴铛越聽越慌,這是出去找了一通沒找見師硯,怒氣值翻倍,要出人命了?
“妹兒啊!你别殺上瘾了,這那誰不是逃犯,不能随便殺啊。”
“狗東西,李焉識,玩兒老子是吧!”
“啊?”
小鈴铛不解,這怎麼出門一趟,又恨上一個了?
“小鈴铛,在黑/道發個追殺令要多少錢?”
“啊?你追殺誰啊?”
小鈴铛看着她咬牙切齒,自說自話的瘋癫模樣,覺着她腦子可能和胃一道出了問題。
“這兩個人,我一個也不放過!”
“尤其是這挨千刀的李焉識,我要把他先捆成粽子,後殺,再救回來,再殺,再救,再殺!”
她放下刀,扭臉轉過來看向小鈴铛,也不知是哪裡吹來的陰風,這橫飛的發絲,兇惡的眼神,殺氣騰騰的表情,分明是個嗜血女魔頭吧。
“好重的殺氣……豬把肉都給你吃了,豬是無辜的。”
“小鈴铛,你覺着一個朝廷命官的人頭值多少錢?”她氣喘籲籲,擦了擦汗。
“你真要懸賞啊?你自己怎麼不去?”
小鈴铛實在搞不明白了,她這出門好好的,半天都經曆了什麼啊?
“誰說我不去,我怕我這萬一失手了,還有個幫手。”
小鈴铛心下擔憂着,這萬一真鬧出人命來可不好收場,便說道:“你去找喬老闆問問看,還有沒有别的辦法,也不是就非得直接快進到殺人這一步吧。”
“對哦,喬老闆路子多,說不定認識什麼有名的殺手。”她一拍腦袋。
“我不是這個意思,哎,你别跑啊,你這紅燒肉還吃不吃了。”
“吃吃吃,你先做着,我去找他。”她蹦蹦跳跳出了門。
“你說什麼?你要買兇暗殺李焉識?還讓我給你當掮客?”
喬玉書正組裝着最新設計的半自動弩箭,這話吓得他險些失了手。
“你概括得很全面了,就是這個意思。”她很是贊許地點點頭。
“大佬,我是李焉識的朋友,你讓我替你,找殺手殺他?”
“喬老闆人這麼好,一定不會告訴李焉識的對吧。”
她眨巴眨巴眼睛,堆滿極其谄媚的笑容,搖着喬玉書的衣袖。
“打住,你怎麼不把這套用他身上啊?你讓他幹啥他不屁颠兒的都點頭。”
“我見到他就煩,你讓我這樣,不如叫我去死。”
“你準備了多少銀子買兇啊?”
“這些夠嗎?”
沉甸甸的荷包在空中畫了個弧線,落在喬玉書懷中。
“這不師硯留給你的嗎?”
“物盡其用咯。”她又眨巴眨巴眼睛。
喬玉書心想:真他娘是一對璧人啊,一個玩角色扮演分飾兩角,一個拿他的錢去買兇暗殺他自己。
“你倆這素來不睦,我是有所耳聞,但已經鬧到要命的地步了嗎?”
“是他非要與我作對,我去了江湖小報館,人說出多少錢都買不到我要的消息,得要李焉識先點頭。”
“你要買師硯的消息?”
“是,還有我的身世。”
他掂了掂荷包,眼睛一轉,起了念頭:這錢袋子都到了自己手裡兩回,定然是有緣,不若自己笑納了吧。
“經常買兇殺人的朋友都知道,你這點兒錢啊,買李焉識的人頭不夠,但是我有一個點子,保準你能得償所願。”
“什麼點子?”
“你去色/誘他。”
“還錢。”她變了臉色,伸手去搶。
“啧,你信不信我?”
“我信你個球,還我。我去色/誘他,那不是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而且,而且,對着他那副尊容,這種事我做不來。”
“他李焉識是個吃軟不吃硬的人,這對付他啊,要有手段,他是什麼人,你跟他硬碰硬,不是以卵擊石?你這若是溫柔一刀,反而是手拿把掐。”
他攥着拳頭,挑了挑眉。
她眯起眼睛斜觑着喬玉書,繃着個臉,不予置評。
“我喬玉書以對銀子的忠誠擔保,在此虔誠起誓,我今日所說,若有半句虛言,叫我這輩子做什麼買賣都賠本,家财散盡,如何?”
“夠狠。”
她咽了咽口水,豎起拇指。
“看在你這毒誓的份上,信你一回,那我要怎麼給他溫柔一刀?”
喬玉書奸計得逞,笑着将荷包揣入懷裡。
“明天早晨開課,就在後院,過時可不退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