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還算足夠的休息時間中,楊靈允終于喘了過氣,喉口不斷蔓延的腥甜也消失了。
林魏然的手還攬着她的肩,兩人以近乎依偎的姿态藏身于此。
“你……”他又張了張唇,似乎想說什麼。
但楊靈允此時沒空在意這麼多,連聲問道:“你是不是比我早到?那間正殿裡是不是有個不滿十歲的女孩?”
林魏然搖了搖頭,輕聲道:“守衛将那間正殿守得極嚴,我探了一圈,也沒能找到途徑進去。但自我來時,也過了許久,可正殿内卻從未透出過光亮,不像是有人住的樣子。”
“沒人住……?”楊靈允皺眉思索着,忽然反應過來——
“那些守衛并非在院中躲懶,而是隻守着正殿,隻要沒人靠近正殿即可。難怪我那時輕易就挑開了門闩!”
“正殿内必有蹊跷,得再去一趟。”
林魏然一把拉下急匆匆起身的楊靈允,眉頭緊蹙:“那些守衛我觀察過,個個身手不凡,你就這樣去就是找死。”
楊靈允驟然起身,又被猛然拉下,一時眼前發黑,急促地呼吸了好幾口。
林魏然連忙探了探她的脈息,臉色微沉:“你氣血上湧得厲害,但我分明放了野貓出去,你難道還是與那守衛交手了?”
楊靈允緩了片刻,才短促地笑了一聲:“原來那貓是你放的。我就說更深露重的,野貓怎麼會突然出現。”
“你……到底怎麼了?”林魏然定定地看着她,月色勾出他眉眼的輪廓,還有他眼底難以掩飾的憂色。
楊靈允輕輕吐出一口氣,避重就輕道:“沒什麼,勞累了些。休息幾日便好了。”
風聲卷過兩人藏身的樹,枝桠碰撞出細碎的聲音。
面對林魏然微沉的眼神,楊靈允忽然覺得有些心虛,又掩飾般補充道:“我也沒打算再回去,是想回去叫兩個金吾衛去。”
但林魏然卻忽然将人攔腰抱起,大踏步往客棧方向走去。
他這一串行雲流水的動作遠在楊靈允的意料之外——這是八年前的林容時才會做的,而不是如今克己複禮的林魏然。
她很快回神,微怒道:“你做什麼?放我下來。”
“查别院不急于一時,”林魏然語氣聽上去還帶着幾分恭敬,隻是動作實在逾越,“臣先帶公主回客棧休息。”
楊靈允的手還壓在他的肩頭上,起起伏伏的震動間,她恍然意識到,林魏然可能從頭到尾都沒變過。
隻是随着年歲漸長,學會了掩飾。
“我又不是走不了路,況且發個信金吾衛就來了,你何必如此?”楊靈允阖了阖眼,像是斥責,又像是撒嬌抱怨。
林魏然喉結微動,下意識反問:“你是想叫聞九來嗎?”
聞九?
楊靈允福至心靈,擡手攬住了他的脖頸,輕輕笑了一聲,“你吃醋了嗎?容時哥哥?”
林魏然抿抿唇,又悶聲道:“他是你手裡的刀,我隻是你手裡的棋子。棋子怎麼比得過刀趁手?”
楊靈允一時無言,知道自己在此事上理虧,隻得又重複了一遍:“我都說了沒把你當棋子。”
但仰頭間又看見林魏然微揚的嘴角,她忽然就徹底放松了下來,懶洋洋地将腦袋靠在他接近心的左胸處。
林魏然自然也感受到楊靈允的變化,手習慣性地往上擡了擡,将人抱得更緊了些。
這些,八年前他們曾做過無數遍。
八年後,依舊清晰如昨。
林魏然微微垂眸,看着楊靈允半阖的眼睛。
她看着有些困倦,放松信任地倚在自己懷中。這是他這麼多年來隻有夢中才會出現的場景,如今竟是美夢成真。
但他仍心有不安。
楊靈允的脈象太奇怪了。
她沒有與守衛發生沖突,這院子也不算極大,尋常人就是繞着這院子走上三四圈都沒問題。
可她的脈象卻虧空得如此厲害,像是,沉疴許久。
林魏然隐約猜到,這幾年間楊靈允勞心勞力,或許有傷身子。但到底都是從旁人口中聽來,遠不如他今夜自己一探來得驚鄂。
“宣和……”他越想,心底越不安,忍不住喊了一聲。
“嗯?”楊靈允的意識已有些混沌,半夢半醒間懶洋洋地含糊應了一聲。
林魏然覆在楊靈允背上的指尖微蜷,第一次小聲祈求:“你要好好的,你不能有事。”
聽了這話,楊靈允終于清醒幾分,掀起眼皮笑了下:“怎麼了,我能有什麼事?”
林魏然喉結滾動,手又擡高了幾分,又下巴靠近楊靈允的發端,像是在求一個安心。
“你身子不好,烏山情況不明,我有些擔心。”
楊靈允不以為然:“沒什麼好擔心的,金吾衛都在後面跟着。”
她說着,轉頭沖客棧的方向揚了揚下巴。
與此同時,她忽然看見附近的一棵樹,枝幹粗壯,樹高合适。
一個好主意頓時浮上楊靈允心頭。
“等等。”她喊停了林魏然,同時撐着他的肩膀利落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