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日子轉瞬即逝,從初春到暮春似乎也就隻經過了幾場雨。
小皇帝和楊靈允不約而同地沒再提過離開一事,隻是楊靈允和林魏然之間關系愈發讓人捉摸不透。
說變親近了吧,除卻上朝和私下商讨正事之外,林魏然再也沒有夜宿過太極宮,楊靈允也再沒離開過皇城。
但說變得疏遠了吧,小皇帝有一次着急見楊靈允,直接跑去了栖暖殿,就見林魏然将楊靈允壓在牆上親。
他動作放肆,再沒有半分屬于林太傅的端方溫和。
若不是幼荷及時出現,他怕是要直接闖進去将這兩人的暧昧明明白白地擺在台面上了。
……其實這事說到底,是因為楊靈允又喝多了。
自此送走了楊允安之後,她便格外喜愛喝酒,尤愛後勁大的福安酩——醉了就能忘掉一切,就不會想起雲婉,也不會想起安王,更不會想起過往了。
魏連望每日來請脈時都愁眉苦臉地勸着她不能再喝了,再喝下去真的有損壽數啊。
但楊靈允每每對此不以為然。他萬般無奈,薛清見狀,便建議他去找林魏然試試。
那時林魏然正剛剛給小皇帝上完課,正從禦書房中出來準備離開,就被魏連望告知了這些——然後幾乎是三步并作兩步地沖去了栖暖殿。
“公主殿下如今的身子實在不宜飲酒,臣等都勸不住她,還請林太傅幫幫忙。”
魏連望無奈的聲音始終環繞在林魏然耳邊,他心底難得地湧上怒意——她就非要這麼鬧着,不聽醫囑嗎,她一點都不在乎自己的身子嗎?
他來栖暖殿時外面無一人守着——太極宮内的宮人都畏懼楊靈允,沒事不會來這自找苦吃。
唯二會守在栖暖殿的楊言和幼荷都不知去哪了。
林魏然沒工夫想這些,在正廳正殿都沒找到楊靈允後,直接推開了寝宮大門。
楊靈允果然在裡面,寝宮内飄着福安酩濃醇的香味。
而楊靈允手撐着的桌上已經有了兩個空酒壺。
見林魏然推門而入,她也沒有不高興,歪了歪頭看着他,烈酒延遲了她的思緒,好一會她才反應過來這是誰,然後輕聲笑了:“林太傅啊,怎麼來我這了?”
林魏然沉了臉色,大步上前奪過她手中的酒杯——但酒杯已經空了。
楊靈允一下午喝完了整整兩壺福安酩。
心底的恐慌擔憂夾雜着怒氣瞬間爆發,他難得硬了聲音對楊靈允質問道:“你在做什麼?魏院判說你不能喝酒你不知道嗎?”
隻是楊靈允似乎絲毫沒感受到他的心情,眨了眨眼看着林魏然,還懶洋洋地用手撐着頭:“你好大的膽子啊,都敢管到本宮頭上了。”
她眼角面上都染着酡紅,更顯眉眼間的美豔和淩厲,雖說語氣有些散漫,但周身的淩厲和不可侵犯之意在微醺之間愈發沉重。
尋常人聽了這話,早連連告罪,唯唯諾諾地說着公主息怒,然後能跑多快跑多快了。
但林魏然始終站在原地,甚至還想強硬地伸手把楊靈允拽起來:“我叫魏院判備了醒酒湯,去喝點。”
毫無防備間,楊靈允很輕易就被他拉了起來。不過她也并沒有抗拒之意,擡手間朱紅色的帔帛也從臂間滑落,嘴角仍是微彎,笑意卻不達眼底:“你算什麼東西啊?也來管我?”
與此同時,門外傳來小心翼翼的叩門聲,還有楊言的聲音:“公主,酒買來了。”
看來楊言是被她打發出宮買酒了。
喝了兩壺還不夠,楊靈允顯然是打定主意,最好喝到精神恍惚,什麼都記不清。
“進來。”
“滾出去!”
林魏然到底舍不得對楊靈允說什麼重話,轉頭把氣都撒在楊言身上,陰着臉色厲喝道。
楊言抱着兩壺酒,被林魏然這副模樣怔住,腳步一時頓在原地。
楊靈允也沒再說話,隻輕飄飄地擡眼看過去,楊言對上她的眼神,陡然回神,咽了口唾沫,便硬着頭皮,頂着林魏然冷厲的眼神,輕手輕腳地将兩壺酒放在桌上。
“公主,酒買來了。”
林魏然見狀,臉色愈發難看,擡手就想把這兩壺酒掀翻了。
這會,楊靈允卻反應過來了,眼疾手快地抓住他青筋暴起的右手,輕聲警告道:“别在我這撒潑。”
她看着林魏然時,唇角那點細微的弧度也不見了。
楊言見狀,連忙小心翼翼地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悄無聲息地退了出去。
輕微的腳步聲後,寝宮之内又隻剩他們二人。
楊靈允這才松開握着林魏然小臂的手,又坐回原位,熟練地撬開酒壺,連酒杯都不用了,對着壺口準備直接喝。
林魏然看着她這一串行雲流水的流暢動作,眼底一點點染上紅,按在桌上的手背上暴起青筋——很顯然,在他不知道的這些日子裡,下朝之後楊靈允都是這樣度過的。
在福安酩即将灌入楊靈允喉嚨的最後一刻,林魏然終于有了動作。
他擡手按住了酒壺的壺身,楊靈允的動作也就此停在半空。
她不悅地皺着眉,想将酒壺從林魏然手中拿出來。但她的力氣跟林魏然的力氣壓根不能比。
酒壺很輕易地被他壓回了桌面,隻有寥寥幾滴在兩人的角力間濺了出來。有些落到了桌上,還有幾滴落在了楊靈允的下颌,順着她細長的脖頸劃過凸起的鎖骨。
林魏然的動作有片刻的僵硬。
但楊靈允沒察覺——好不容易喝出的醉意蕩然無存,眼底又一片清醒,她心情實在不算好,加重語氣警告了第二遍:“禁軍隻是離栖暖殿遠了些,不是死了。”
她坐在交椅上,擡眼間牽動了脖頸,又有幾滴酒緩緩而下,消失不見。
“容時哥哥,不要太放肆了。”
林魏然眼神沉沉地看着她,忽然滾動了好幾下喉結,擡手拿過酒壺,在楊靈允還未反應過來的時候,仰頭灌了自己半壺酒。
烈酒入喉,一股氣直沖腦海。
林魏然幾乎是憑着本能再次将楊靈允拽起來,将她按在了自己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