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有什麼現在都說清楚,在那麼多人面前鬧成這樣,也不嫌丢人?”王正安率先開口。
鄭虔先開了口,“林相,這可與你跟我說好的不一樣。”
甯安侯臉色沉沉沒說話。甯安侯夫人看着林魏然,柳眉微皺:“容時,這是娘的生辰宴,你一定要這樣鬧嗎?”
林魏然動了動喉結,轉頭看王正安,聲音中有微不可察的疲憊:“老師,你也覺得是我做錯了嗎?”
“混賬,你的婚事哪輪得到你說了算!”甯安侯沒等王正安開口就先呵斥了,迫切地想找回自己今日丢掉的面子。
王正安看着眼前的學生——他已經長大了,但他身上的某些東西卻一直沒變。
他不知道這是好是壞,但他隻知道一點——林魏然與長公主是絕對不可能的。
“容時,”王正安摸了摸花白的胡子,久違地喚了他一聲字,語重心長,“我不知道你先前說的心上人是誰,但你要認清你現在的身份,你是當今太傅,是天子之師,你必須堅定地站在陛下這邊,朝中人才會一樣堅定地追随陛下。”
林魏然倏然沉默。
與此同時,鄭虔也在焦躁地來回踱步,反複斟酌。
楊靈允先前那意味深重的一眼已經讓他有些不安,他斷沒想到說好的婚事會變成如今這場亂哄哄的鬧劇,但事已至此,他隻能硬着頭皮走到底——
“林相,既然聘禮都擺出來了,你今日必須給我一個交代。”
他還是想把女兒嫁給林魏然——就算林魏然心有所屬又怎樣?他至今沒成婚,想必他那心上人定是入不了甯安侯府的門檻,否則林魏然大可順勢而為,又何必與甯安侯針鋒相對?
甯安侯陰沉着臉盯着林魏然,一字一字道:“之前我就說過,除非我死了否則我絕不會同意你與她。今日我就把話撂這裡,鄭家的婚事我林氏定下了,你要是不娶,就給我滾出林氏!”
此言一出,滿堂皆驚。
甯安侯夫人連忙開口:“侯爺,這話可說不得啊。”
王正安也皺了皺眉頭。
隻有林魏然站在原地,神色沒有半分變化。
在所有人的注視下,林魏然看向甯安侯,嘴角忽然扯出了很細微的弧度,眼神仍舊平靜:“那就把我從林氏族譜上除名吧。”
他說得輕描淡寫,卻仿佛是在氣氛僵持的宴會廳内投下一塊巨石,砸得所有人頭昏眼花,難以置信。
王正安眉頭緊鎖:“容時,别說氣話。”
甯安侯夫人連忙上前拉住了林魏然的手,眼底含淚,聲音微哽:“這是娘的生辰啊容時,你到底要鬧到什麼時候?别逼我與你爹了好嗎?”
甯安侯逼迫不成,氣急敗壞地又扔了一盞茶過去,不過仍被林魏然擋下了。
鄭虔與傅琴也對視一眼,眼神複雜。
此時,另一個鬧劇主角終于第一次出聲了——“林太傅,想必你一定很愛你的心上人。不過成大事者不拘小節,林太傅未免有些太執着于兒女情長之事了。”
“看看,看看,”甯安侯冷笑道,“姑娘家眼光都比你放得長遠。”
鄭虔意外地看了眼鄭昭月,鄭昭月也沖他笑笑,掩唇輕聲道:“爹,既然你想與甯安侯府交好,女兒自然幫你。”
鄭昭月的話讓鄭虔猛然渾身一顫——自己是不是做錯了?或許長公主壓根就不在乎那件事呢?那麼他今日種種,為把昭月嫁給一個不愛她的人,是不是害了昭月?
“若林太傅實在割舍不下,我也不介意與她平起平坐。”鄭昭月繼續微笑着開口。
“昭月!”鄭虔這回變了臉色,微微加重了語氣,“說什麼胡話?”
鄭虔又看向甯安侯和林魏然,冷聲道:“昭月年輕不經事,我可不一樣,我斷不會讓我女兒受這種委屈。”
甯安侯和甯安侯夫人都是知道内情的,笃定道:“鄭将軍放心,絕不會讓鄭小姐受委屈。”
這話說的,仿佛林魏然已經應下了婚事。
林魏然忽然覺得這個場景很好笑,他也确實笑出了聲,“林氏有很多适齡公子,林相去尋他們便是。”
說着,他緩慢地拂開了甯安侯夫人的手,“母親,不是我逼你們,是你們在逼我。”
“你們明知道我不會同意這樁婚事,所以才在生辰宴上宣布,想讓衆人一起逼着我認下這樁婚事,不是嗎?”
甯安侯夫人僵了片刻,一滴淚自眼角滑落,聲音凄凄:“容時,我們這都是為了你好啊。”
林魏然垂了眼,長睫擋住了他的眼眸,隻聽得見他冷淡的聲音:“可我想什麼,我願不願意,我高不高興。你們根本都不在乎,你們隻是在滿足自己。”
這話實在難聽,甯安侯夫人擡手抹淚,臉色蒼白:“容時你這說的什麼話?我們還會害你不成?你年紀輕不經事,難不成還真想……”
她理智尚存,還知道鄭虔在這,不能把楊靈允扯進話題中。
甯安侯怒視着林魏然,若不是還有外人已經要拿鞭子了,“好,你有骨氣,你不娶是吧?不娶你這輩子都别回來了!”
林魏然擡眼掃過自己的父親母親,片刻之後臉上浮出蒼涼的狠絕,“那就順便把我也逐出甯安侯府吧。”
他轉身,終于開始動手了。仆從敢攔路卻不敢與林魏然真的動手。
“林魏然!”眼見攔不住人了,甯安侯夫人尖聲喊道,“你當真要為了一個女人毀了娘的生辰宴,做到如此地步嗎?”
林魏然腳步頓了片刻,回頭最後望了一眼,臉上的狠絕變成一種悲哀的平靜漠然:“毀了生辰宴的不止是我,也是你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