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風适時地滑過,她的寬袖在風中獵獵作響,揚起一片朱紅。與先前甯安侯府數十聘禮連成的紅竟有幾分相似。
林魏然看着她的眼睛,彎唇輕笑,笃定揚眉:“自然認得出來。”
一股極其陌生的感覺随着他含笑的話語猛然沖上楊靈允的胸腔,好像是那種始終飄蕩無處安放的靈魂有了沉甸甸的重感。
她一點點垂了眼,手無意識地拉住紮秋千的吊繩,再次拽停了秋千的細微晃動。
就在她沉寂無言之時,林魏然已經動作麻利地盛出了一碗湯,遞給楊靈允,彎唇笑道:“魏院判給的醒酒湯方子。”
所有的充盈滿漲和那點悲春傷秋的情緒一下被這碗突如其來的醒酒湯沖散了。
楊靈允盯着林魏然手中那碗漆黑的湯汁,嘴角抿起嫌棄的弧度:“這能喝嗎?”
“當然能喝,這是我讓魏院判特意調的方子,”林魏然言之鑿鑿又義正言辭,“你剛剛喝酒了,我看見了。”
“你不是也才剛回來,怎麼弄得這麼快?”楊靈允實在不解,她雖然還沒想明白自己到底來做什麼,但能确定的是——她可不是想來喝醒酒湯的。
林魏然手仍直直地挺在半空,“我去侯府前就備下了。”
這話氣笑了楊靈允,“這麼說,不管今日如何,你都會帶我回你家?”
林魏然誠實道:“不是,我隻是想着,如果你真的願意來,我提前備下便有意義了。”
“那若我不來呢?”
這話一出,林魏然眼尾便有了細微的聳拉,好像連帶着手臂都有了些許的松懈,聲音也一下變小:“那我就倒了。”
他這副斂眉垂眸的模樣是楊靈允最看不得的。她無奈地吐出一口氣,抓過他手中的碗仰頭喝下。
也就在她喝下之時,林魏然眼底便滑過細微的狡黠笑意。
楊靈允離得近,一下就明白他剛剛分明是在裝模做樣,但醒酒湯都喝進嘴裡了,也不能再吐出來。
不過轉瞬之間,她便計上心頭。
她對林魏然勾了勾指尖。林魏然以為她要說什麼,便彎腰湊了過去,幾乎要貼在一起。
楊靈允眼睛一轉,笑意閃過,直接将他按了下來,唇齒相接,她口中還剩的醒酒湯盡數被渡進他口中。
等到林魏然好不容易咽下這口突如其來的醒酒湯,楊靈允才肯松手,又靠回秋千上,懶洋洋地看着他笑:“怎麼樣好喝吧?我瞧你也喝酒了,這醒酒湯,可不能我一人獨享。”
林魏然咳嗽兩聲,才沙啞着聲音開口了,“宣和……”
他隻喚了一聲,聲音變得很沉很啞,未盡的言語中似乎還藏着什麼驚濤駭浪。
“嗯?”楊靈允懶懶應了一聲,便見林魏然緩緩起了身,站在自己的秋千前。
他站着,她坐着。
日光被林魏然擋住了,隻投下一片暗淡的影子,在秋千底下細碎搖晃。
楊靈允看着他墨黑的眼睛,下意識動了動喉嚨,嘴角又揚起一抹不甘示弱的笑:“你要做什麼,容時哥哥?”
不知這話究竟是警告還是火上澆油。
林魏然定定地看着她含笑的眼睛,微微仰起更顯細長的脖頸,還有脖頸處的交叉的衣領。
她今日是來赴宴,穿得比那日正式不少,脖頸上帶着明珠,發髻上的步搖垂落下一串金貴,通身都是長公主的氣派和凜然。
不過大抵人都有些難以磨滅的劣根性,所以這更激發了林魏然心底瘋漲的妄念。
他喉結又滾動了一下,清脆的聲音在清晰落在楊靈允耳中、眼底。
緊接着,便是林魏然一點點放大的面孔——微彎的眼睛,高挺的鼻梁,薄薄的嘴唇。
臉頰邊也傳來熱意,是林魏然的指尖在摩挲着。
楊靈允隻眨了下眼,便挑眉默許了他的靠近,甚至還微微直起身子,十指慢慢插.進他的發間。
秋千搖晃的弧度便大了些,連楊靈允發間的步搖都撞出清脆的聲音。
日光照着彎腰的林魏然,還有秋千上的楊靈允,投下的影子也變得搖搖晃晃。
“……進去”
楊靈允從唇齒間擠出這兩個字,雙手摟住他的脖頸,額上的花钿不知何時都丢了一片。
不過下手的最後一刻她猛然記起林魏然後背有傷,手腕一轉掐住了林魏然的手臂,咬牙重複道:“進屋去……”
她到底沒有林魏然臉皮那麼厚。
林魏然唇邊彎起細微的弧度,又替楊靈允正了正發間步搖,輕聲笑開:“遵命,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