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姑娘一副興師問罪的樣子。
阿蘭忙一個跨步跳出花壇,緊張地回答:“我、我把她們支開了,你别怪她們。”
孫君華聽得這話,眉頭更皺得深,她走入院子,歎氣道:“不是我這做妹妹的非要說姐姐,這都什麼時候了,祖母的生辰宴眼看着要辦了,你若還是沒個規矩樣兒,屆時不光丢了你自己的臉,也丢了咱們國公府的臉呀。”
阿蘭慌慌張張地抖裙子,可裙子上的泥巴沾得緊緊的,早已幹巴。她抖了半天,不僅于事無補,還在裙子上糊了兩個髒手印。
孫君華看得直皺眉:“好了好了,去把衣裳換了就行,以後這種髒活可别再碰了。”
主動轉了話題,臉上帶起一絲笑,“我在姐妹那裡得了些好吃的糖糕,特地給姐姐送一些嘗嘗。”
阿蘭見丫鬟把食盒拎進屋去,很是不好意思:“妹妹有心啦。”
待丫鬟放下食盒,那二姑娘又說了幾句也就轉身離去,倒未再有指責。
阿蘭目送妹妹離開,直到看不見二姑娘的身影,她才拍拍胸口,大松口氣。
“吓死我!”轉瞬,她又沖魏如青笑起來,“有糖糕吃嘞,姐姐快來嘗嘗!”
撒着歡就去找食盒。
魏如青:“……”
好生單純的性情,招人喜歡,可也令人擔心。
魏如青種完了花兒,嘗了塊糖糕,那些被大姑娘支出去的丫鬟婆子也陸續回來了,叨叨着給大姑娘換幹淨衣裳。
她收拾了工具,離開了這方小院兒,離開的時候,還聽到大姑娘扯着嗓子喊——
“魏姐姐!過些日子我再找你玩兒!”
出院子後,魏如青徑直往花房去,剛過了□□,一隻手臂伸出來,冷不丁将她攔住。
她連忙停住腳步。
對面站着個小丫鬟,她方才見過的,乃是二姑娘身邊拎食盒的那個。
那丫鬟沖她笑了下,皮動肉卻不動:“二姑娘有話同你說。”
沖涼亭的方向努努嘴,“還不快過去。”
不遠處的涼亭,那清麗的姑娘一襲鵝黃紗裙倚坐圍欄,纖纖玉手捏着一柄絹扇,慢悠悠地扇着風。
她身後的蔥綠的竹林搖曳着,為美人兒更添了幾分顔色。
瞧不出,這不過是個十五六歲的小姑娘,氣質實在是出衆。
魏如青提着籃子走過去,在亭外行了個禮:“二姑娘有何吩咐?”
孫君華淺淺擡起眼皮,眼底一抹厭惡飛速閃過。開口,直接而冷淡:“知道我最讨厭什麼人麼。”
魏如青:“奴婢不知。”
美人兒起了身,款步姗姗:“我最讨厭溜須拍馬,巴結奉承的人。”
這話什麼意思,魏如青怎會聽不出來:“二姑娘是覺得,奴婢巴結讨好了大姑娘,才有機會去那院子裡頭做事?”
孫君華:“難道不是?”
魏如青:“二姑娘誤會了。昨日花房上下鬧了些矛盾,大姑娘碰巧撞見,看奴婢可憐,便出面給奴婢解了圍。奴婢無以為報,既然大姑娘說,她那院子裡需要一些花草,奴婢自是要緊着大姑娘這邊,不敢拖延,隔日就來了。”
孫君華:“哦?”
淡笑了聲,“可你若無巴結之意,便該勸着她,莫要貪那一時愉悅,忘了禮儀規矩。他日,若在賓客面前丢了臉,可不是什麼好事兒。”
魏如青低着頭,維持着恭敬:“奴婢初來乍到,平日裡又遠在花房,并不清楚這府中規矩。多謝二姑娘敲打,奴婢以後一定謹言慎行。”
孫君華:“聽聽這話,不知道的,還以為你當真無辜呢。”
蹙起眉頭,口吻冷下三分,“我姐姐心好,那盆‘烈火驕陽’說讓就讓,實在是單純無争。我既受姐姐照拂,怎能不盡我所能替她擋災消難。”
魏如青聽出幾分不妙。
二姑娘在這府裡長大,根基紮得穩固,昨日花房的事兒稍微一查,也就都知道了。自己惹了她不快,隻怕以後會沒有好日子過的。
果然,二姑娘下一句話便是——
“以後離大姑娘遠點兒,别讓我再看見你。”
魏如青:“奴婢記住了。”
她應得幹脆,可對方似乎還不滿意。
“你這種人,不吃點兒苦是不會長記性的。”
二姑娘伸出扇子,漫不經心地指向那烈陽照耀之處,“去,就在那太陽底下站一個時辰。”
魏如青順着扇子扭頭瞧去……臨近晌午了,真真是火傘高張,赫赫炎炎。
可除了聽從,她又能怎麼辦,在這國公府裡,她誰也得罪不起。
魏如青一言不發地站到那太陽底下,烈陽将她從頭曬到了腳。
孫君華眯了眯眼,還算滿意她的表現,讓丫鬟去點了支香來。不過,一主一仆在那亭子裡坐了一會兒,許是覺得看罰無趣,很快也就走了。
汗水順着額頭滑落,懸在下巴,又滴在地上。五月底的天兒已熱了起來,魏如青心頭卻有些涼飕飕的。
這位二姑娘,究竟是真如她話裡所說,一切是為了大姑娘着想,還是……
還是絕不允許有人站到大姑娘身邊,對她來了一手殺雞儆猴。
魏如青站在烈陽下頭,很難不引人注意。府裡的丫鬟下人三三兩兩地從附近路過,好奇地看她,議論她。
自己不過是剛得了大姑娘的眼,當天就被罰站在這裡,這府中上下看在眼裡,還會有什麼人敢親近大姑娘呢。
這深宅後院的爾虞我詐,她委實是摻和不起,還是避開為好。
魏如青在原地一站半個時辰,曬得頭暈腦脹,口幹舌燥,漸漸的連汗也不怎麼發得出來。
臨近晌午,陽光越來越烈。她想喝水,嗓子幹得快冒煙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