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子無悔,但沒有守好底線,便應該受一點懲罰。日後再有心軟,當如今夜這般,長長教訓。
次日一早,外頭是個好天氣,一大早鳥兒便在枝頭唱。
阿蘭正是長身子的年紀,睡不夠,眼睛都睜不開就被喊起來梳妝打扮,趕着去給長輩請安。
一個頭發梳了一盞茶時,一套衣裳穿了一盞茶時,搽脂抹粉又抹了一盞茶時,力求精緻妥當,要十足的像個貴女。
“啊啊啊——不要捏我的臉了,方媽媽!”
方媽媽忙得一腦袋汗:“我的姑娘嘞,這是幫你清醒清醒。天兒熱,早些去也好少曬太陽,您看看這臉蛋兒,好不容易才養白的。”
阿蘭可憐巴巴地嘟着嘴,不敢反駁。
這邊打扮好,另一邊,蓮兒已經擺完早飯了。
“姑娘,今兒是蓮子清粥配藕糕,小菜一碟,水晶小包子兩個。姑娘吃的時候,切記小口,免得又流了汁水,滴在衣服上。”
阿蘭打着哈欠坐下,眼皮依然還在打架:“哦。”
蓮兒:“要小口小口地吃,不可以鼓腮幫的……姑娘!還不趕緊吃,可就又要餓肚子了。”
阿蘭一個激靈清醒過來,聽話地小口吃起早飯。可水晶包子剛吃了一個,方媽媽便催着她快去請安,說一會兒還要上課,讓先生等着會很失禮的。
魏如青剛來,正在學着伺候,便隻跟在一旁看。
看完阿蘭這一早上遭的罪,她更能明白小姑娘的崩潰了。每天睜開眼就是規矩,連口飯都吃不舒服,委實是憋屈。
陪着去請安的是丫鬟蓮兒,方媽媽留下打掃,魏如青見院子裡還空着泥巴地,則提上籃子去花房那邊選些花苗。
大暑剛過,一大早的便熱得很。她本想着快去快回,誰知出了院子還沒走幾步——
“喲,那不是魏娘子麼。”
她循聲回頭,見一主一仆慢悠悠地朝她走來。
不是别人,正是二姑娘和她的丫鬟。
看走來的方向,兩人應是剛請安回來。不得不說,這二姑娘的規矩可真是好,那麼早就去請安了,肯定怪惹長輩喜歡的。
喊住她的是二姑娘的丫鬟,名喚春香。她長着一對大大的眼睛,人瞧着水靈靈的,可此刻那雙大眼睛裡,卻透着滿滿的鄙夷。
魏如青屈膝行禮:“見過二姑娘。”
孫君華輕移蓮步,手裡慢悠悠地搖着絹扇。
“到底還是叫你巴結上來了。好一招以退為進,竟連我母親都騙過去了。”
魏如青:“奴婢不知二姑娘什麼意思。”
孫君華紅|唇微勾,隔她三步之遙處立定了腳步:“我能有什麼意思,人往高處走,誰還沒有一點野心。我隻是想告誡你,莫看我姐姐單純就打她的主意。”
魏如青笑了笑:“大姑娘确實單純,連二姑娘這麼明顯的貶低和打壓,都看不出來呢。”
孫君華臉色微變。
春香則當場發了火:“你什麼意思!”
魏如青:“聽其言,觀其行。二姑娘口口聲聲為大姑娘好,可您若真是為大姑娘着想,當初懲罰我的時候,便該護着大姑娘的顔面,在那院兒裡罰我就是,而不是在半路将我截住,讓我站在人來人往的地方受罰。”
她的口吻不卑不亢,頭埋得恰到好處,既不顯得卑微,也不顯得無禮。
“您不過是要所有人都看到,誰敢親近大姑娘,誰就這個下場。”
孫君華暗沉了臉色:“好個血口噴人,竟扯得出這番歪理來!”
呵,這點頂撞算什麼,若非蔣夫人警告過她少惹事少冒尖兒,她還能點出更多難聽的事兒來。
魏如青也不想這麼張牙舞爪的,上來就與二姑娘交惡。可如今她和大姑娘阿蘭是一條船上的,阿蘭立不起來,若她再擺着一臉好欺負的樣子,隻會叫對方越發猖狂。
她受了這麼多年欺負,越發明白一個道理——不反擊,那些欺負你的人就會更加肆無忌憚。
魏如青淡淡一笑:“是不是歪理,二姑娘心頭清楚。若二姑娘覺得奴婢說得不對,大可到夫人面前再告奴婢一回。奴婢巴不得夫人喊奴婢過去問話,如此也好當面論一論對錯。”
孫君華那搖得妙曼的絹扇一時搖不動了,她銀牙微咬。
“你放肆!”
魏如青:“二姑娘是又想罰奴婢了麼,不知這次您想怎麼罰。奴婢确實放肆了些,這次也一定乖乖認罰。”
孫君華死死地瞪着她,一時語塞。
這個魏娘子,面相柔和,眸中含水,舉手投足都透着一股溫婉味道,竟瞧不出來,脾氣這麼的硬!
半晌,她生生壓下火氣:“魏娘子可是大姑娘院兒裡的人,哪裡輪得到我來罰。”
冷冷一笑,“罷了,我也是糊塗,沒得與你一個做丫鬟的掰扯什麼。”
話落,擡起她高傲的下巴,提步往前去了。
春香則沖魏如青翻了個白眼:“一大早就撞見你,簡直晦氣,哼!”
小跑着跟上主子,肩膀在她身上不客氣地撞過去。
“嘶——”
昨晚自己燙的傷被撞了個精準,瞬間疼得她心抽抽。
魏如青也覺得晦氣極了。今日算是徹底的惹了二姑娘,日後會面臨什麼狂風暴雨還不好說。
總之,她做好準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