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了,娘要發大火!阿蘭心涼半截兒,急得想哭。
“好啊,很好!”
蔣夫人沒罵出“滾”字,反倒嘴角倏爾放松,轉瞬之間,臉上挂起了笑。
“咱們二姑娘也有看走眼的時候,我看,魏娘子并不像是個愛巴結攀附的人。”
她說着,拍拍阿蘭的手,恢複了慣來的慈眉善目,“淑華莫急,為娘不過是想試試她。你既那麼喜歡,那就留她下來吧。”
阿蘭驚喜地張大嘴,看看母親又看看魏姐姐,蓦地傻笑起來。
蔣夫人的目光又落到魏如青身上,“甯王的案子已經塵埃落定,你既未涉案,府裡也不是不能留你。魏娘子,你非奴籍,是個灑脫的,種花頗有本事,想是到了哪裡都能混得好。如今是我兒求着要你,你可願留下?”
魏如青皺了皺眉,閉嘴沒有答話。
“魏姐姐,答應啊!”阿蘭急得喊。
蔣夫人:“就依咱們大姑娘說的,給你發兩份兒月銀,你若喜歡種花,還可以接着種。”
魏如青這才勾起一絲笑:“承蒙大姑娘厚愛,那奴婢且先留下吧。等大姑娘膩了,奴婢再走。”
阿蘭開心壞了,當場跳過來抱她的胳膊:“怎麼會膩呢,我要姐姐一直陪着我的!”
魏如青笑笑。
打一進門,她就看出來了——蔣夫人在試她。
若她表現得想要留下,那今兒就必然留不下。落子無悔,既然方才答應了大姑娘,那她就不會趁機離府。
所以,她以退為進。
從今以後,她就呆在阿蘭身邊,陪着這個小姑娘一起成長。保護她,改變她,要一直看着她亮如繁星,美如朝陽。
至于她自己——疾風知勁草,搏一搏,也許會有别樣前途。
蔣夫人了了這樁事,見女兒前所未有的開心,便也跟着開心,隻是臨走之前,她停步在魏如青面前。
“有一句話,我得提醒在先。”
魏如青:“夫人請說。”
“少惹事,别冒尖兒,否則,單憑你是逆犯家屬,就足夠有心人做文章。”
不必提醒,魏如青也是知道的。
當天,她就搬到大姑娘那邊去了。
她的東西不多,總不過兩個包袱,跑一趟也就搬完。
花房上下,無不露出了羨慕的眼神。什麼時候這種好事兒才能落到自己頭上啊。
維桢院的側間很快就被收拾出來,給魏如青一個人住。從今以後,不光大姑娘的衣食住行需她上心,那院兒裡的花草也該她負責。
畢竟拿了兩份兒工錢,這活也不輕松呢。
這維桢院兒裡,原本有兩個婆子一個丫鬟伺候,她來之後便調走了一個婆子。
剩下的一個丫鬟叫蓮兒,一個婆子喚作方媽媽,都是從蔣夫人院兒裡出來的,老實本分,夫人對大姑娘有怎樣的期許,她們就對大姑娘有怎樣的期許。
魏如青剛來小半天,就聽她們挑了大姑娘七八處不對。
怪不得今早上阿蘭哭得那麼傷心,這擱誰身上也受不了。
忙碌一天,總算收拾妥當。晚上,魏如青和阿蘭說了許久話,哄她入了睡,方才回了自己的屋。
亥時末了。
天上又落起了雨,四下歸于平靜,隻聞風聲雨聲。
她四下看看,确認除了蓮兒守夜,院兒裡沒有别人,輕輕地關好門窗,打開了包袱。包袱裡放着一個布包,解開,裡頭放着一塊靈牌。
她将靈牌擺上桌,點了三支香。
魏如青眼眸微垂,眉頭微蹙着,周身的氣息是低沉的。
今兒是周諾的七七。
“七日一忌,一忌散一魄,四十九日而七魄散。周諾,你在地下不要怪我。”
魏如青站在靈牌前,看着那香上燃燒的小紅點忽明忽暗。
她欺騙了周諾,心裡頭有一絲愧疚,但不後悔。
“這是我最後一次給你點香了。夫君,我願你将來投個好胎,來世盡享榮華富貴。”
點罷這三支香,與周諾的今生之緣就算徹底了斷。
魏如青在靈牌前站了好久,雙眼微微的泛着紅,直到香燃盡了,她才動彈了下。
接着,她又點了一支香。
祭完了周諾,現在該理一理她的事了。
魏如青撩起衣袖,毫不猶豫地将那燃燒着的香除在手臂上,灼燒的痛苦瞬間令她滿頭大汗。
她咬着牙,沒有發出一點聲音。
今日選擇留下,追根究底,還是因為心軟。
前程,何處不能博呢。
她發過誓,要足夠清醒。可今日的選擇,卻有七分的感情用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