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好,我讓人将筆墨取來。”
很快,溫嶽捧來筆墨,将其放置于桌上。
栖月端坐桌前,扶袖提筆。少女手指纖纖,墨色的筆杆被她握在手中,襯得她本就蔥白的手指愈發漂亮。
她在腦中想好藥方,而後不急不緩的落筆,待她寫完擱下筆,又發現慕少辭怪異的眼神。
她不閃不避,直接迎上他的視線,甚至還頗為嚣張的揚了揚眉,開口打趣他:“公子為何用這種眼神看我,莫不是喜歡上我了?”她雖是以玩笑的口吻說出這句話,臉上卻無半分笑意。
慕少辭尴尬道:“抱歉,是在下無禮。隻是一望見姑娘,在下總會不由自主的想起一個故人。”
栖月将藥方遞給他,臉上興味盎然:“哦!是那位險些與公子定親的姑娘嗎?我與她長得有這般像?”
慕少辭點了點頭,算是回答她前一個問題。他審視栖月的神色,稍一遲疑又道:“你與她的面容并不相像,可通身的氣度倒是頗有幾分相似,恍惚間我還以為是她回來了。”他說完,苦笑一聲,眼神卻緊緊鎖定在她面上,企圖從她的神情中找到破綻。
可惜,她的面容上滿是好奇之色,眼角眉梢間還帶着隐隐的興奮和激動,就像聽到了一個有趣的話本故事,僅此而已。
栖月能清晰感受到他的灼灼目光,窺見深埋其中的期盼,察覺到他言語間的試探。
她袖中的手微微攥緊,但臉上并未露出絲毫心虛膽怯之色,隻定定的望着他。
他亦擡眼與她對視,二人的目光在空中相撞,一個眼中是探究,一個則是疑惑。
栖月揉了揉眼睛,順勢移開視線,又掩嘴打了個哈欠,困意再度襲上腦海。
她晃了晃腦袋,看慕少辭不打算繼續講下去,一下子就變得興緻缺缺,懶洋洋的說:“天色已晚,公子若無要事,我這就回去了。公子早些休息,毒未清之前勿要過度操勞。”她說完毫無留戀之意起身就走,這一次慕少辭沒有開口留她。
踏出房門後,栖月腳步未停,徑直離去,隻是她的眼中已無半分困倦之意。
房内,慕少辭拿起藥方,認真打量其上字體。
她的字體是當下女子最常用的小楷體,整體觀之工整嚴謹,精緻中又不失柔美優雅。雖是不差卻與他記憶深處灑脫随性而不失風骨的字迹大相徑庭。
他伸手扶額,諸般思緒在此刻盡數湧入腦海。這些雜亂無章的線索互相交織纏繞,他一時之間非但理不出頭緒,反而覺得頭疼欲裂。
……
栖月乘月而歸,她推門進屋與正從卧房出來的秋紋撞個正着。
“姑娘您回來了,奴婢方才已為您整理好被褥,您現在就可以休息了。”秋紋搶先開口,她說完,小心翼翼的打量着栖月,手指下意識的緊緊捏住袖口一角。
栖月臉上挂起溫和良善的笑,她走向秋紋,剛一靠近就看見秋紋通紅的眼眶。
她語帶關切:“可有結果了?”
秋紋搖搖頭,眼淚差點再次落下。栖月動容的看着她,擡起手動作輕柔的為她拭去臉上未擦淨的淚痕。
秋紋被她觸不及防的溫柔動作驚在原地,回神後一臉感動。栖月阻止了她未出口的道謝之言,溫聲寬慰她:“我師父說過這世上壞人一定會遭報應的,倘若菊香真是為人所害,那個兇手一定會……”她想了想,最終硬生生擠出一句自以為最惡毒的咒罵,“不得好死,對!她一定會遭報應的。”說完,她還使勁點了下頭,臉上亦随之流露出憤慨,瞧起來完全是一派純良無害的樣子。
聽她如此說,秋紋眼底深處流露出幾分不自然,還隐有幾分嘲諷。
栖月突然牽起秋紋的手,驚了她一跳,而且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她的手恰好按在秋紋的脈門上。
普通人對脈門或許沒有那麼重視,但對于習武之人而言,他們的脈門就是命門所在,至關重要,輕易不會給他人觸碰。
在那瞬息之間,栖月敏銳的察覺到秋紋身體有一瞬的緊繃,雖然她極快的讓自己放松下來,可為時已晚。
栖月面上一派波瀾不驚,對此似無所覺,隻是拉着秋紋的手,領着她一起坐在兩張相鄰的凳子上。
見她舉止間稍顯局促,她安撫道:“你不要害怕,我是江湖中人,不講究那些繁文缛節。況且我幼時家中貧寒,還差點被賣給富貴人家做丫鬟。幸而那時遇見了師父,是他将我買回去,這才有如今的我。”她面不改色的随口胡謅出一段過往,就連眼眶也泛起微紅。
“竟是如此,姑娘當真是好福氣。”秋紋聽她如此說,心下稍安,忙出聲附和。
“唉!我确實是幸運。隻是我經常要出診,東奔西走也累得很。我看你們家公子脾性溫和,想來府上的日子也不會太難過。”
秋紋隻覺她話中意有所指,試探的接口:“公子的确溫良謙遜,才華橫溢;滿京城不少富貴人家的小姐都對公子芳心暗許。”
栖月眉梢輕揚并不接她這話頭,隻是放開她的手,緩緩道:“這富貴人家的後院就是是非多,難為你們了。”
見秋紋略顯錯愕,她淡笑着輕拍了拍她冰涼幹燥的手背:“傻姑娘,有時候明哲保身才是最穩妥的。”
很突兀的一句話,秋紋聽後卻覺得驚駭,她莫不是知道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