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溫柔灑下,庭院裡的樹木輕輕搖晃,葉片相觸間傳來輕響,回廊盡頭的六角宮燈亮着溫暖的燭光。
紙窗上映着兩道身影,暗衛們豎着耳朵聽,結果什麼都沒聽到。
“你說主子打算做什麼呀?”
有人按耐不住,想破腦袋也不知道他們的主子進去這麼長時間,裡面怎麼還沒傳來求饒聲,是沒打算懲罰那個不要臉的女人?
“你知道什麼,主子肯定是想利用她套路東宮。”
“也是哦,東宮最近這麼張狂,是時候給他們一點教訓。”
他們是這麼想的,不過,他們的主子可沒想太多。
元晗爍捏着茶杯,若有所思地看着旁邊沉浸在書裡的人。
他發現,他的小妻子無論做什麼都很認真,并且忽略身邊的一切。她看書的時候還會做注解,執筆在一本小冊子上寫下見解,她的字寫得不錯,秀氣飄逸,她用的筆也很特殊,是一支非常細的隻有手指長的羊毫筆,寫出來的字非常小,導緻她的小冊子上字密密麻麻的。
她寫的字比她看的那本書還多。
元晗爍覺得好笑。
“喜歡看書?”
溫袅突然聽到他問話,這才察覺自己又沉浸在書裡了,“喜歡,以前在家裡常與書為伴,爹爹每月都給我買新書。”
除了沒有自由,不能出門,她想要什麼都有。
元晗爍想了想:“宮中藏書閣有不少孤本,你可以去看看。”
“真的嗎?”溫袅眼睛一亮,繼而又萎靡下來,“我能出去嗎?”
清和宮不是冷宮嗎?她聽說他被關在清和宮不能出去的。她以為她嫁給他,也會被關在裡面,但是今天她出去時并沒被攔下。
“為何不能?”元晗爍反問。
皇帝隻關他,可沒關着她。
溫袅很高興,微微往他的方向湊,卷翹的睫毛在燈影下像小扇子一樣輕輕刷着她的眼簾,“殿下,你真好。”
突然被說成好人,元晗爍心情複雜,有人說他是瘋子,有人罵他是惡魔,這還是第一次有人說他好。
他突然站起,擡手一彈,軒窗掀開,人影一閃,掠過軒窗,消失得無影無蹤,吓了溫袅一跳。
“怎麼突然就走了?”她小聲嘀咕,“哎呀,還沒跟他說小廚房的事呢,還有賬冊。”
元晗爍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走,直到站在主殿的殿頂上才回神。
夜裡的皇宮陷入靜谧,清和宮偏僻,遠離燈火明亮的繁華宮室。
他靜靜看着這座巍峨的宮城,回想上輩子,他踏進皇宮,腳下是屍山血海,遍地殘肢,見過太多的鮮血,那片刻的溫暖給他的沖擊竟然那麼大,瞬間動搖他的所有心神。
重來一次,他是否仍舊雙手染滿鮮血,身邊的人一個一個離他而去?
夜風沒能給他答案。
“主子,今日聖上與心慈和尚在禦書房密談兩個時辰,隔得太遠,聽不到聲音。”負責盯着皇帝舉動的暗衛從遠處悄然飄來。
“出來後他是不是去了後宮?”元晗爍視線依舊落在後宮的中心。
暗衛一愣:“主子怎麼知道?”
那和尚确實一出禦書房就往坤和宮去了,甚至沒被攔。
元晗爍低笑:“我出現在宮外,吓破了他們的膽子。”
翌日,元晗爍請來的神醫被召進壽康宮,懸絲診脈之後,神醫面色凝重。
“怎麼?”太後正覺得今日身體清爽,耳清目明,還以為自己已經好了。
溫袅被拉來當搭箭牌,乖巧地蹲坐在小圓凳上替她按摩筋絡,很明顯察覺到她的緊張。
“草民替太後拟方子,現在的方子已經不合适再用。”神醫說得含蓄,但是在場的都是聰明人,自然知道現在的太醫有問題。
可是,這些太醫是太後一手提拔上來的,太後于他們有恩,怎麼可能做出對太後不利的事情?
元晗爍倒是松了口氣:“新方子有把握嗎?”
上輩子最大的遺憾就是太後的病逝,沒想到他們信任有加的太醫竟然動了手腳,就連他都以為太後是上了年紀,病襲入體。
這手法實在隐秘,最可怕的是太醫院裡所有的太醫都沒有察覺。
一共有三位太醫負責太後的身體,輪流請平安脈,即便如此,太後也中招了,這三個人中到底是隻有一個背叛了太後,還是三個都有問題?
“還行,我來得早,再遲半個月,神仙難救。”
神醫雖然年輕,醫術卻十分高明,元晗爍更相信他的判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