壽康宮位于西苑視線最好的地方,占地極大,殿閣無數,還有一處比禦花園更大的園子,園中湖泊水面如鏡,相傳這湖是開國皇帝為自己的母親所鑿,其母喜歡月下泛舟,湖邊遍植楊柳,這時節楊柳翠綠,生機勃勃。
善彩聽到元晗爍吩咐備船,知道他們要月下遊湖,吃驚地瞄了他一眼。
她與他一起在壽康宮長大,以前他從來不會夜裡遊湖。善彩心中憤憤不平。她聽過很多宮人議論三皇子妃,這樣的女子不配嫁給她的殿下。
“善彩。”
身後傳來一道陌生的聲音,她猛地回頭,看到一位粉衣宮女提着羊角宮燈立在湖邊階上。
是以前皇後身邊的綠琦,現在以侍疾為名待在清和宮。
善彩挑了挑眉,上前一步攔住她,“怎麼?”
“我有個法子能讓你得償所願。”綠琦淡淡瞥一眼漸漸遠去的小畫舫。
月光下,船頭立着兩道身影,紅衣潇灑,粉衣嬌俏,一副神仙眷侶的美好畫卷。
平靜的湖面映着圓月,木漿劃水的聲音打破這樣的甯靜,泛起的漣漪使圓月像是被波光劃碎,仿佛把美好如詩的畫撕碎在人前。
善彩冷哼一聲,她怎麼可能背叛救了她性命的太後,絕不會為了自己而讓太後傷心。
綠琦拎着宮燈一步一步走下台階,立在她面前。
“其實,我知道你也不喜歡三皇子妃,隻要你追上去說太後不妥當,三殿下肯定立刻返回,而我會讓你與三殿下共乘一舟,月下泛舟遊湖。如何?”
壽康宮裡的人誰有什麼心思,她可打探得一清二楚,也多虧以前太後總是給皇後立規矩,她就有了很多時間待在壽康宮。
說起來,壽康宮裡有她幾個好姐妹呢。綠琦胸有成竹,隻要她略施小計,就能替皇後娘娘分憂。
“怎麼樣?”綠琦朝湖邊另一艘小船擡了擡宮燈,暖黃燭光映得那裝扮雅緻的小舟十分漂亮,一張黃花梨矮幾立在小船甲闆中央,最适合兩人坐下飲茶賞月。
甚至小幾上還備了香茶,白瓷杯被暖暖的燭光暈上一層朦胧的黃。
善彩的心神在動搖,可能這是唯一一次她能和心底藏着的人泛舟湖上。
綠琦淡淡看着她糾結不已的臉。
“我不會答應你的。”善彩用力壓下自己心中的苦澀,靜靜地拒絕綠琦的提議。
她不會辜負太後,也不原意欺騙他。
“可惜啊。”綠琦臉色微變,實在沒想到她如此能忍,“那你就在這眼巴巴地看着吧!”
湖中,元晗爍坐到小幾後,示意溫袅也坐下。
“殿下怎麼突然想遊湖?”溫袅從來沒見過這麼大的湖,雙眼發亮地東張西望。
原來壽康宮裡還有這麼大的湖!都看不到對岸,那比湖還大的大海得多廣闊!
元晗爍笑着看她:“你可知以前這湖叫什麼名字?”
“叫什麼?”溫袅現在已經不太怕他了,坐到他面前之後瞪大雙眼望他,“我都不知道宮裡有這麼大的湖。”
“雙子湖。”
雙子湖這個名字也是最近十幾年才改成壽康湖。
聽到雙子兩個字,溫袅的心怦怦直跳。他是不是在暗示什麼?
大盛并不是一開始就忌晦雙子,也不像如今這樣,隻要有雙胎降世必得藏起其中之一。
這一切全都是因為十八年前,白家養了一隊雙子軍,差點把安帝掀下龍椅,安帝震怒之下,多少雙胎被連累,直到今日都沒人敢再提一個與之相關的字。
隻是,就算沒人敢提,依舊很多人記得,就如連夜審案的刑部衆官。
“大人,這何如何是好?”刑部侍郎看着自己手中的犯人供紙,臉都拉長了,愁眉苦臉地唉聲歎氣。
好不容易供出來的線索,可是當時,衆目睽睽之下,他們都看到韓家的嫡長孫就跟在韓相身邊,絕無可能對大理寺卿家的大小姐動手。
難不成他還有同胎兄弟?
自從白氏謀逆案之後,雙胎以及精通易容術的江湖人都禁止入京,若真跟這兩樣沾上,又是一片腥風血雨啊。
刑部尚書也發愁:“此事先暫且壓下,等我見見韓相,是栽髒陷害還是另有隐情自然就能查明。”
“可是許相逼得急,留給我們的時間不多了。明日朝堂之上,如何面對他的質問?”涉及太子殿下,許相可不會乖乖的什麼都不做。
“等我回來再說。”
刑部尚書是韓家提拔,但是刑部侍郎是許慎門生,好不容易抓到韓家的把柄,興奮之餘也發愁,若是再提雙生,卷入十幾年前的大案,刑部首當其沖,他也躲不過,但是,要等江大人去韓家報信,他也不可能坐着不管。
刑部兩位重要官員各為其主,連夜奔走在甯靜的街道上。
馬蹄踏過青石闆,蹄聲驚得更夫都不敢大聲嚷嚷,細小的聲音幽幽飄蕩在小巷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