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奴仆方才應下沈世才的話,卻轉瞬大驚失色,“少爺,那老漢不見了!”
沈世才也是一驚。
他急忙扭頭,發現那被拴在馬後的老漢果然不知去向。
不止老漢,連那個小娘子也不見了。
這分明是趁他不注意跑了!
“是你!你有同夥!”沈世才後知後覺自己中計,被個小娘子耍得團團轉,頓時面色鐵青,惱羞成怒,指着林苒道,“将這個不知好歹的女子給本少爺拿下!”
得令的沈家奴仆一擁而上。
林苒冷笑一聲,淡定如初且動作敏捷靈巧避開了揮向她的拳頭。
未幾時,沈世才的表情從憤憤變為驚愕。
他眼睜睜看着眼前這個小娘子蠻橫将個奴仆的手臂反剪在身後,又擡腳一踹,将那人踹翻在地。
而不過片刻功夫,他手底下這些奴仆相繼被打趴一地。
這小娘子的身手很是了得!
林苒麻利将沖上來的沈家奴仆一一解決。
她掃一眼地上這幫人,嘴角微彎,擡眼正要看向沈世才時,耳邊捕捉到一點細微動靜,仿若鞭子揮來的響動。
這點動靜從身後側的方向傳過來。
她當即側身去躲,可惜依舊略遲一瞬,那一鞭終究抽在她的手臂上。
這一鞭子很不輕。
吃痛的刹那,林苒循着那股力道襲來的方向,反手将馬鞭拽住,且手上用力将馬鞭奪下,反手便甩回去一鞭。
“啪!”
鞭子精準落在沈雲芝身上,她吃痛尖叫,而将這一幕看在眼裡的沈世才也驚呼一聲:“妹妹!”
這一連串反應是林苒近乎出于自衛本能之舉。
當聽見沈世才的話,她才真正看清楚偷襲她的确實是個衣飾華麗、珠翠環繞的圓臉小娘子。
林苒揚了揚眉,幾是七竅生煙的沈雲芝也不顧儀态朝她撲過來:“賤人,你居然敢打我,我和你拼了!”
看出沈雲芝沒有武藝在身,又瞥兩眼一瘸一拐沖上來的沈世才,林苒哼笑,索性在沈雲芝逼近的瞬間身形一晃。于是來不及收住動作的沈雲芝便直直撲向沈世才,連同沈家奴仆亂七八糟滾成一團。
他們鬧出的動靜太大,注意到此處異樣的人相繼圍上來湊熱鬧。
林苒的二哥林長洲同今年春闱的新科探花郎也趕來了,與他們一道來的還有幾位世家少爺。
“妹妹,有人欺負你?”林長洲一走近便皺着眉問道。
林苒沖自己二哥搖搖頭,複又看向狼狽不已的沈世才和沈雲芝兄妹。
“今日因你們無視法紀、欺壓百姓才有此一遭,倘若再有下次,定将你們扭送官府。”将話說罷,林苒也将手中沈雲芝的那條馬鞭扔回去,而後轉過臉,對林長洲說道,“二哥,我們走吧。”
從地上爬起來的沈雲芝怒意難消。
見林苒要離開,她将順手從地上撿起的馬鞭再次朝林苒甩過去。
這一次馬鞭尚未碰到林苒便被拽住。
林長洲面色陰沉盯住沈雲芝,淡淡道:“姑娘若繼續任性胡來傷我妹妹,休怪在下無禮。”
仿若要吃人的表情使得沈雲芝心口猛然一跳。
她手中馬鞭也被林長洲大力奪走。
摸不準林苒和林長洲的底細,掙紮着爬起來的沈世才連忙拉住了沈雲芝。餘光瞥見幾張熟面孔的沈雲芝也不敢再往前,對着林苒離開的背影更說不出狠話。
但心底終究是憋着一口氣。
她恨恨咬牙,今日之事,遲早要讨回來!
“是沈昭儀的弟弟妹妹。”
突來的意外讓今日踏青草草結束,同其他人告辭以後,直到坐上回府的馬車,林苒才提起這些。
林長洲颔首,隻問起林苒手臂的傷。
“區區一道鞭傷罷了,二哥不必挂心。”林苒不以為意,兀自倒茶。
“沈家人橫行霸道并非一日兩日,這樁事情哪怕告到禦前也是妹妹占理。”林長洲從妹妹手中接過茶壺,以免替她斟滿茶水一面說着,之後他将茶杯遞回去,偏話鋒一轉,“妹妹以為如何?”
“什麼以為如何?”
佯作沒聽懂的林苒隻笑着接過這杯熱茶。
林長洲也笑:“這位探花郎的風度可符合妹妹所想?”
林苒沒有立刻回答這個問題,直到慢慢喝下半杯茶水,她方才嘴角彎彎,悠悠輕歎:“二哥,其實我年紀尚小,這事不着急,對不對?”
……
東宮,外書房。
徐徐暖風吹拂而過,洞開的窗棂前,一枝橫斜的桃花花枝輕輕顫動。
正是春光明媚,坐在書案後的蕭照面色卻有幾分陰沉。
他沉默盯着自己的手臂看了許久。
衣袖撩起,小臂處一道泛紅的鞭痕格外惹眼。
大約一個時辰以前,他埋頭批閱奏折時,手臂忽然一疼,之後小臂上便多出來這樣一道傷。
這傷來得全無緣由也毫無道理。
但比之更為詭異的是暗衛在一刻鐘前向他禀報的事情。
東梁河堤岸,沈世才又行欺男霸女之事,定遠侯之女林苒恰巧撞見,路見不平與沈世才發生沖突,也将那個老伯救下……最令他在意的卻不是這些,而是暗衛提到的一件“小事”——沈世才的妹妹沈雲芝傷了林苒,她抽了林苒一馬鞭,傷在林苒手臂。
巧合麼?
倘若沒有之前的那些事情,大約确實可以用這樣的話糊弄自己。
蕭照慢慢放下衣袖,腦海回想起前幾日大病一場,昏沉數日醒來後肩膀處多出來的那一片淤青。淤青邊緣之處,指印依稀可辨。
那是本不應該出現在他身上的傷痕。
如同方才這一道鞭傷。
“太子殿下,皇後娘娘身邊的錦繡姑姑來了。”
大太監陳安的聲音蓦地在書房外響起,也将蕭照的思緒拉回來。
錦繡姑姑來定是母後有事。
蕭照一時收斂神思,掃一眼書案才平靜道:“進來。”
“奴婢見過太子殿下,給太子殿下請安。”錦繡姑姑上前行過禮便垂首道,“太子殿下,集賢殿書院的畫直們已将小娘子們的畫像送來,皇後娘娘正在禦花園等着太子殿下過去一道欣賞呢。”
畫像?
反應數息,蕭照才記起他的母後最近正在為他操心遴選太子妃之事。
這些畫像想來便與此有關。
“嗯。”淡淡應得一聲,蕭照微抿唇角,“孤晚點兒便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