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臂上憑空冒出來的那一道鞭痕讓他徹底無法忽視這幾件事情。
既非錯覺,那麼便不能不關注這個定遠侯府的小娘子。
借着沈家和定遠侯府的沖突,他派醫女去定遠侯府,名義上為林苒看診,實則趁機去再次确認。林苒的手臂上确實有一道鞭傷,且根據醫女描述,那道鞭傷和無端出現在他手臂上的鞭傷幾乎一模一樣。
事實仿佛已經很明朗。
這些時日出現在他身上這莫名其妙、無法解釋的一切恰與定遠侯府的這位小娘子息息相關,如是種種,絕非一句巧合能說得過去的。
盡管如此,仍有必要再進一步證實。
倘若他們二人當真性命相連,他也必須得做點兒什麼。
沉默看着林苒入得涼亭,蕭照離開窗前。
而熱鬧的涼亭裡,林苒緩步走上前規規矩矩向王皇後行禮請安。
“這位便是定遠侯府的小娘子?當真百聞不如一見。”才被皇後娘娘免禮,林苒福身謝過恩典,耳邊便已傳來又一道帶着幾分甜膩與妖娆的聲音,“生得這般漂亮,倒瞧不出是那樣蠻不講理的性子。”
林苒擡一擡眼,正暗暗思忖此話何意,先聽王皇後平靜說:“沈昭儀,今日乃花朝節,也是本宮的賞花宴。”她便知這等場合輪不到她來多嘴了。
京城裡人人皆知,阖宮上下隻有一位沈昭儀。
她不僅是沈侍郎的愛女,同樣也是皇帝陛下目下最寵愛的妃嫔。
“林小娘子今日是本宮的客人。”
王皇後淡淡瞥一眼坐在一旁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子,“若沈昭儀身體不适,不如先回去休息。”
面對王皇後的施壓,沈昭儀眸光微閃,哼笑一聲,卻也閉了嘴。
她明白,她雖是寵妃但也隻是寵妃,終究比不過皇後。
皇後這場賞花宴她原本不打算來。
可家裡出了事,她的哥哥被一個小娘子害得摔下馬,她的父親也因為這件事被太子借機責難,被停了職。
前兩日她派小太監去定遠侯府請人入宮。
定遠侯府甚是嚣張,憑着一句“身體不适”便直接将她的人打發了。
除此之外,她妹妹也來赴賞花宴了。
原本按她的意思,家裡才出事,避一避風頭為好,不過妹妹想來,皇後娘娘又确實命人送過請帖去沈家,到最後隻能是同意妹妹來赴宴。
故而她不能不過來看一看。
看看這個定遠侯府的小娘子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物,也替妹妹撐腰。
涼亭内暗流湧動,自知插不上嘴的林苒保持緘默,亦未糾結沈昭儀落在她身上的審視目光。待王皇後微笑讓她自去賞花,她便福身行禮告退,從涼亭出來。
離開涼亭後,因與京城的小娘子多不相熟,且無心摻和太子妃的事兒,林苒兀自往遠處去閑逛。
但當她走出去一段路,走到兩株西府海棠附近時,被人攔下了。
“這不是定遠侯府的林小娘子麼?”
“前些時日因為橫行霸道、仗勢欺人丢了那麼大的臉,還以為林小娘子知羞會躲起來呢。”
這會兒攔下林苒的不是别人正是沈雲芝。
除此之外,在沈雲芝的身邊還跟着幾個面生的小娘子。
林苒瞧見沈雲芝也有兩分意外。
有沈侍郎被停職一事在前,她确曾想過今日或不會碰到沈雲芝。
看來到底是冤家路窄。
沈雲芝話一出口,這幾個小娘子便哄笑起來。
還沒忘記幫起沈雲芝的腔。
“這就是那個蠻橫無理的林小娘子麼?”
“林小娘子性子如此刁蠻,也不知以後會是哪家的公子倒黴。”
“不要命麼?敢同她做夫妻?”
“雲芝,你也别難過,人善被人欺,你就是太善良。”
一唱一和的話接二連三落在林苒的耳中,明明白白這是專門堵住她找茬來的。至于她們為何有這些話,林苒也十分清楚——自沈家被太子懲治,京城裡關于她刁蠻任性的流言便風風火火起來。
而對于一些人來說,她是否刁蠻任性不重要,她與沈世才之間究竟孰對孰錯也可以不重要。
隻要是她出手導緻沈世才受傷,那麼她自然不賢不淑。
一個不賢不淑的小娘子怎堪為妻子?
如此流言,放在性子柔軟一些的小娘子身上确實可以是天大的事情。
是以沈雲芝才會嘲諷她不知羞。
另幾位小娘子又刻意談及什麼娶她便是倒黴、不敢同她做夫妻之類的話。
林苒看着眼前個個精心打扮過的小娘子,沒有因為她們的話生氣,隻彎一彎嘴角。她擡手摸了摸手腕上的一隻金絲連珠玉镯,這是太子之前賞賜她的那堆金銀首飾裡其中一樣。雖然猜測過沈雲芝或不會赴宴,但進宮之前,她亦做好如同此刻被沈雲芝刻意刁難的準備,特地戴上這隻镯子。
無事發生當然最好,一隻镯子并不會多起眼。
若遇眼前狀況,卻能輕松“制敵”。
“諸位小娘子的話倒叫我聽得糊塗了。”
林苒淡淡一笑,将手腕上這隻玉镯刻意展示給她們看。
“太子殿下予我賞賜時,曾對我大為贊賞,稱贊我巾帼之舉。諸位小娘子這些話,難道是想說太子殿下錯了?抑或是想說太子殿下不如你們聰明,識人不清?”
她目光掃過衆人,落在沈雲芝的臉上:“沈小娘子是這個意思麼?”
“沈家對太子殿下的處置很不滿?”
林苒幾句話使得沈雲芝面上一白,反應過來自己犯蠢。
餘光瞥向其他人,見她們目瞪口呆,顯然被這番話唬住,不由心下恨恨。
這個人怎麼這麼不要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