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罷甜點已過亥時,太子依舊未從前院回來。林苒百無聊賴托腮望着窗外夜色,無聊中懶懶打個哈欠,在旁邊打扇的宜雪瞧見後小聲問:“太子妃可是困了?”
“不妨事。”
林苒換了個姿勢,以手支頤依然欣賞夜色,“總歸是要等殿下回來的。”
宜雪又問:“奴婢去尋幾本話本來給太子妃解解悶?”
林苒搖搖頭,否了她的建議:“就這麼坐一坐也挺好。”又笑,“瞧,外面還有流螢呢。”
在她和宜雪說話間,不知何處飛來隻螢火蟲。
落在一叢翠竹上,在茫茫漆黑夜色裡一閃一閃發出微弱的亮光。
宜雪見林苒彎唇也跟着笑笑,不再贅言。
可惜又過得近一個時辰,太子卻始終沒有從前院回來。
自然沒有去催太子的道理。可這般幹等着,難免令人心中忐忑,夜靜更深,宜雪和春鸢皆忍不住擔心起來,大婚之夜晾着太子妃,太子殿下這是什麼意思?
林苒隻覺得自己那小人之心的猜測或許成真。
太子殿下這是想要避免同她行夫妻之實,故意在前院磨蹭拖延?
念頭才起,便有小宮人恭敬禀報說陳公公來承鸾殿了。
而陳公公得太子的吩咐,專程前來傳話:“太子殿下不勝酒力,已在前院歇下,請太子妃也早些休息。”
“太子殿下還好嗎?”林苒聽言,心下覺得好笑,卻隻徑自站起身,面上極盡關心姿态,“醉酒非小事,須得有人從旁照看才行。陳公公,太子殿下現在何處,可否讓我前去照料?”
陳安不意林苒會提出這般要求。
太子不曾說過不允太子妃去,可也沒有說過要讓太子妃去照顧,他便一時遲疑猶豫未作答。
“陳公公,我隻是想去照顧太子殿下。”看出陳安的猶豫,林苒愈發情深意切,又有意問他,“難道太子殿下有過我不能去的吩咐麼?”
陳安聽明白林苒的意思,既然太子沒有說不能去,去了便也不會有大礙。
況且在此之外,他無意得罪太子妃。
“太子妃擔憂太子殿下一片真心,如此還請太子妃随奴才去前院。”
陳安一躬身應下林苒的話。
“有勞陳公公。”
林苒微笑,很快從殿内出來,去往前院。
蕭照這會兒确實在前院歇下了。
宴席上他被灌不少酒,但其實并未如宮人們以為醉得不省人事。
洗漱過後的蕭照躺在床榻上,不免想起林苒。
數月之前将同林苒的婚事定下來以後,他曾松下一口氣,也盼着他們早日成婚,避免出現更多意外。隻是當他們的大婚之期日漸逼近,他後知後覺自己即将面臨着又一個抑或應當說許多個大問題。
一旦成婚,他和林苒便是夫妻。
尋常情況下夫妻之間必不可少要行敦倫之事,可他和林苒卻非尋常情況。
婚事定下後的這幾個月,林苒待字閨中、深居簡出,平常偶爾有些個磕磕碰碰也不是大事。
小事上不要緊,但夫妻之間的許多事……
他曾在藏書閣查閱許多醫書,了解過女子有孕以後身體可能出現的諸般狀況,單單許多女子有孕後會出現的孕吐之症便足夠他手忙腳亂。光是想象林苒孕吐,自己也跟着嘔吐,他便頭皮發麻——他們之間這秘密,如何能守得住?
這個險他毫無疑問冒不起。
既然如此,唯有克己複禮、謹慎行事,再給林苒這位太子妃一個信服的理由,以免她胡思亂想。
在外人面前又得是另外一番姿态。
幸而婚事定下來以前他對林苒坦白過有求于她,想來有商量的餘地。
不過今日大婚之夜,有些事說起來難免掃興。本是他非要娶她為太子妃,以林苒的性子多半不會苦熬等他,那麼他便尋個醉酒借口,先在前院歇一歇,待她熟睡再去承鸾殿,至于其他的過得今晚再慢慢說。
蕭照認為自己這安排頗為妥當。
直到房門被從外面打開,宮人向太子妃請安的聲音連同一陣淩亂腳步聲傳入耳中,他驚覺不妙。
林苒怎麼來了?!
一怔過後,見慣大事小事、向來淡定的蕭照難得生出兩分慌亂。
記得自己正在裝醉,索性雙眼緊閉一裝到底。
于是待到林苒獨自進來房間裡面,她行至床榻前伸手撩開帳幔,借着幽幽燭光瞧見的是似乎已經入睡的太子。
“太子殿下?”
她放輕聲音喚蕭照一聲,沒有應答,索性再喚一聲,“太子殿下?”
連連喚得幾聲,床榻上的人也全無反應。
林苒無聲勾一勾唇,伸出手指戳兩下蕭照的臉,不再喊他,當下兀自脫去繡鞋便翻身上床。
在裝睡的蕭照對林苒的一舉一動有着異常清晰的感受。
尤其當她上得床榻、掀開錦被靠過來,他一瞬間幾乎控制不住身體僵硬。
然而屬于小娘子的柔軟身體親密依偎在他身側的觸感如此清晰。
當林苒的手不安分亂動,他再無法裝睡。
一把捉住那隻快探進他衣領裡的手,蕭照睜開眼,強撐身為太子的氣勢,與林苒對視過幾息時間後,語聲微啞假裝平靜問:“太子妃怎麼來了?”
林苒從他掌中抽回手,彎唇一笑:“新婚之夜,自是來同殿下圓房呀。”
蕭照:“……”
他似乎,給自己尋了位十分了不得的太子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