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可是——
周了情忍不住湊近了,仔細打量面前五官氣質身材都能在人群裡脫穎而出的沈椋。
能長成這樣,她卻一點印象沒有,甚至都沒從同學嘴裡聽過,不應該吧?
震驚的期間,甜品已經送來鋪滿了桌子;五顔六色琳琅滿目的,複雜得像她此刻心情。
沈椋眼中落寞淡去,浮上溫柔的笑意,“怎麼了,你也是梧桐私立的?”
他邊說邊遞來紅絲絨蛋糕,等瓷盤落在面前發出一聲輕輕的響,周了情才徹底從震驚中回神。
“哇……”她忍不住感慨,“沈總,我們确實,有點緣分。”
似是她的直言取悅了沈椋,對方眯起眼輕哼兩聲,看起來有幾分傲嬌和得意。
“我說的吧,”他道,“還不信我。”
周了情确實沒法反駁,活了二十六年,這是頭回碰上如此誇張的巧合。
“是我見識少了。”她虛心受教。
“現在想想,”沈椋微微擡眼,像在回憶,“難怪我覺得你熟悉,應該是對你有點印象。”
“怎麼說?”周了情好奇。
“你成績名列前茅,名字又這麼特别,我肯定見過。”
聞言,周了情想起曾經高頻率更新的成績布告欄,也笑了,“那确實有可能。”
“那沈總呢?”她很少去看年級排名,便也沒有對其他同學成績的印象了。
但看沈椋的工作能力,成績應該也差不到哪裡去才對。
沒想到沈椋搖頭,“我高中時期的成績在中下遊徘徊。”
他說完,瞧見周了情露出懷疑神色,便輕笑了說:“在我家沒出事之前,我其實挺叛逆的。”
銀色叉子叉起一顆紅豔草莓,沈椋眉目低垂,說起曾經因媽媽忙碌不回家就去喝對手品牌的草莓乳酸菌氣她的經曆。
“整天上課不聽講,課後和同學們去打球,”沈椋唇畔泛起苦笑,“自家的品牌不喝就膩,别家的競品一喝鐘情。”
這樣幼稚不懂事的叛逆,隻是為了媽媽能陪伴他;而十六歲時,他的心願終于達成,也已經成了個不學無術的混小子。
“我後來經常後悔,”沈椋輕聲道,“她在事業上那樣聰明厲害有遠見,如果我早點懂事,或許後來她就不會離開。”
“所以我埋怨我父親,怨他就那樣抛棄了我們,懦弱又無能。”
聽到這裡,周了情直覺或許哪裡出了問題,但看見沈椋發紅的眼角,她便不想說出她知道和認為的“真相”了。
沈椋的怨來自他深厚的愛,是當年的沖擊和後來十年孤獨的積累與反複疊加,她随便開口,是一種唐突。
“沈椋。”
她輕喚,這是她第一次喊沈椋全名,卻一點不陌生,好像曾經喊過很多遍。
“辛苦了,你很好。”
話落,她見沈椋擡頭,那雙眼裡的濕潤和泛紅叫周了情心中一酸,幹脆打開文件袋,将策劃案遞過去。
“其實,我的養母曾是酸甜工廠的一員,兩位老沈總,曾給過我們雪中送炭的幫助,不止一回。”
沈椋打開那份策劃案,越看,眼中的霧氣越濃郁。
“你可能不知道,不止我和養母,兩位老沈總幫助了很多家庭有困難的員工。”
周了情一頓,“他們,是很好的人。”
做這份策劃案的時候,她總能想起幼年的經曆。
從五歲到十六歲的這十一年間,酸甜陪伴在她的每一天。
不論是強烈的喜怒哀樂,還是平淡的溫馨日常,總有一瓶玻璃瓶裝的橘色汽水擺在窗台。
白日時,它明亮耀眼;傍晚時,又與落日遙相呼應。
酸甜是她人生中最鮮豔的色彩。
而天目的周年慶時間也很巧,五月三十一号,隔天就是兒童節。
所以,她以童年為養料,借天目為土壤,種下酸甜這棵橘樹;等一些大兒童到來,一起灌溉酸甜,重新盛放。
“或許有些唐突,”周了情說,“但我能感受到你對酸甜的不舍和懷念,所以這是我送給你的安慰和禮物。”
“沈椋。”她鄭重道,“如果你想重振酸甜,我會盡我所能幫助你。”
“啪嗒——”
晶瑩淚珠墜落在策劃案上,沈椋慌忙拿紙輕輕按住,再胡亂擦掉臉上的淚抱歉地說:“對不起,弄髒了。”
他本身皮膚很白,于是此刻眼眶發紅,脆弱落淚的樣子,實在是——
周了情心中一抽,忍不住自我反省,人家這麼傷心,她竟然在這感慨美色。
太不應該了。
“了情,”沈椋看過來,雖然眼淚已經止住了,但發紅的眼眶還是有種讓人憐愛的破碎感,“和我做朋友吧。”
“冥冥之中,我們應該早就認識了。”
“也應該早就是朋友了。”
說着說着,又一顆晶瑩的淚珠滾出眼眶漸漸滑落,看得周了情哎喲一聲,忙起身抽了紙湊過去按在沈椋臉頰。
溫熱的眼淚透過紙巾觸到她手指,沈椋沒有接過的意思,隻擡着眼,狗狗似的眼巴巴望着她,就等她答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