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拿着片子坐在神經内科某診室内,周了情已經十分平靜。
拍這些片子的期間,她幾乎想遍了對應病症,比如腦部病變、萎縮這類,又或者精神疾病,精神分裂、多重人格之類的。
但她沒想到的是,面前穩重專業的女醫生看完全部片子,然後告訴她:“從片子上看,你很健康,看不出生理上的病變。”
哦豁。
周了情萬萬沒想到,還有第三種可能——
“周小姐,我建議是可以考慮挂一個心理咨詢的号,你的失憶症狀,或許是一種創傷後應激障礙。”
創傷後應激障礙,周了情是聽過的,莊姝語看的那些偶像劇裡男女主的常見毛病,PTSD嘛~
但是一碼歸一碼,她為什麼會有?
她又不是偶像劇女主角!
周了情挺直的背脊無奈地彎了下去,看起來很失落,女醫生見她這樣便安慰她,“比起腦病變和精神疾病,這或許好治一些。”
好治不好治周了情不知道,她隻能勉強笑了笑,拿着片子告别市醫院。
回城的路上,她沒再打車。
工作和沈椋可以往後稍,但生活,還是得先兜着。
地鐵上人不算多,她挑了個空位坐下,正感慨命運多變,上來一個大哥坐到她身邊,雙腿大開,惬意得很。
周了情刷的岔開雙腿,結實的腿部肌肉暴起,差點将大哥彈出去。
大哥吓了一跳,擡起手就差指到她臉上,“你是不是有病!”
呵。
“對,我有病,怎麼着?!”
她大聲回怼,好像這個世界沒有她在乎的人,于是整個車廂的人都看了過來。
那大哥呸了一聲,腳底抹油跑到下一節車廂去了。
周了情翻了個白眼,她現在就是有病的人,誰都别想撞她槍口上來。
等出了地鐵口,天際已經漫起绯色,肚子傳來聲音,她歎氣,轉身進了肯爺爺,決定先填個肚子。
坐在靠窗的位置,她邊吃邊望着外頭出神。
周了情怎麼都想不明白,為什麼會有病呢。
活了二十六年,她明明自律又強壯,健康得不能再健康,怎麼就會突然生了這麼奇怪的病。
最重要的是,她根本不知道源頭在哪裡——
也不對,她應該知道的,隻不過在那一串消失的記憶裡。
她心歎,感覺自己就像那個無頭蒼蠅,到處找頭卻無從找起,隻能焦慮地胡亂飛舞。
手機傳來一聲響,她點開,是沈椋發來的。
沈椋:還好嗎?
不知道對方是什麼時候修改的微信昵稱,但下意識的,周了情覺得是給她看的,因為她把他忘了,所以他想幫她想起來。
蓦地,周了情眼眶一酸,卻又生出些煩躁,也不知道到底在煩什麼。
于是她更煩了,好像逐漸失去了對自己的掌控,這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沈椋于她畢竟是甲方,周了情于是回複:謝謝沈總關心,一切都好。
拒絕得很明顯,對方大概也看懂了,隻發來一個好,便再沒了消息。
周了情生出幾分怅然,外頭绯色漸濃,太陽又要落下,月亮又要升起。
時間在循環,她的生活也在被迫向前。
是啊,來都來了。
她吸完最後一口可樂,拿起手機預約心理醫院的咨詢服務。
她就不信了,她一個成年的強壯女人,還能被小小心理病症打倒不成!
——成。
夜晚,周了情躺在床上,輾轉反側,沒有一丁點睡意。
是啊,身體強壯不代表心理強壯。
她要是心理強壯,又怎麼會生病呢。
思緒逐漸飛散,周了情突然想起早上沈椋落淚的模樣,也有點想哭了。
沉默地哭了一會,她擦幹了淚爬起身,沒穿拖鞋蹑手蹑腳地去廚房倒水。
水倒了一半,身後突然有人小聲喊她:“了情?”
周了情吓得整個人一顫,手上使足了勁,就怕把水壺甩出去。
“是我!”莊姝語壓着嗓子,怕驚擾到顧音怡。
周了情輕輕放下水壺,一巴掌拍上莊姝語肩膀,也壓着聲音說:“你幹嘛呢!大半夜的不睡覺差點吓死我!”
“這不是你——”莊姝語對上她雙眼,輕松的玩笑神色倏地褪去,“你哭了?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
她聲量也随着問題一次次升高,大有周了情不說就把顧音怡也吵醒一起解決的架勢,周了情忙舉手投降,“說說說,慢慢說,回房間說。”
兩人倒了兩杯水回周了情房間。
等門關上了,莊姝語熟門熟路地打開她床頭的小夜燈,爬上她的床,像是準備好了徹夜長談。
莊姝語神色嚴肅,周了情也不敢反駁,畢竟長這麼大,她從不失眠,也從不忌諱光明正大地在别人面前哭,像今天這樣,失眠的夜晚,一個人偷偷哭,實在太反常了。
上床前,周了情目光落到書桌上的那隻黑色絲絨飾品盒,突然想起來沈椋手腕上似乎也有一隻同款銀镯。
所以,這是沈椋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