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懷予眉頭擰起來。
楚恒也不說話。
“……”黃懷予扭過頭,“我怕黑!”
她終于喊了出來,周圍安靜了一瞬。
“怎麼了!我害怕很合理吧!淩晨一點多的郊區樹林,多可怕啊!黑暗裡的地方,說不定有蛇呢?說不定有屍體呢?說不定有鬼呢?說不定有狐仙呢?說不定有冤魂呢?說不定有喪屍呢?說不定有就喜歡把我抓走然後吃掉的怪人呢?”
像她這種想象力豐富、情感又濃烈的人,隻能接受光明。黑暗太不确定了,裡面隐藏了太多東西了,多可怕啊!
黃懷予越多說一句,面前男人臉上的笑意就似乎越多一分,她瞪起眼睛,“你笑什麼!”
“我在。”
楚恒看着她。
“黑暗裡,有我。”
“别怕。”
這個土坡對一米八幾的成年男性來說好像不是特别困難,黃懷予看着楚恒雙手一撐,長腿一下子就蹬了上去,一個翻身之後,她就看見他雙腳已經全部站在了上方的平台上,蹲下來,高高地俯視着她,向她伸出一隻手。
“别怕。”
他盯着她的臉,輕聲說。
……
黃懷予雙手用力地握住了那隻手。
她甚至都沒有留下一隻手用來以防萬一,她把所有的希望都全部大喇喇地交給了楚恒。萬一他要是松手了,那她就隻能毫無緩沖和自救能力地摔下去了。
——那就摔吧。
黃懷予雙手緊緊地握住了楚恒的手,沒有一絲間隙,密切地貼在一起,皮膚相觸的地方傳來源源不斷的熱度。
他的手真的好大,幾乎可以把她整隻手都包進去。她能感覺到他用力收緊五指,把自己牢牢抓在手心裡。
那隻手往上帶着不容置疑的一股巨大力氣,黃懷予雙腳跟着踩了兩下土坡,用力緊緊抓着他的手,就這樣一步步艱難地往上爬。
爬到快要接近平台的時候,她手腕已經沒勁了,喘着氣,臉頰紅撲撲的,額頭上也沁出了一層薄薄的汗。
下一秒她的腰就被一隻手用力勾住,整個往上一提,黃懷予雙腳一蹬,終于爬了上去,松開了楚恒的手,整個人仰躺在石磚平台上擺成了一個“大”字,看着頭頂滿天繁星,一言不發氣喘籲籲地休息。
星空璀璨,銀河迢迢,山林間忽然一陣清風拂面,吹散了剛剛劇烈運動完的熱意,黃懷予有些愣怔了,一時間躺着不動,就這樣發呆。
突然,一旁的手機響了起來。
黃懷予依然躺着,伸出手去摸索,點開,放到耳朵旁邊。
“喂?”
“……不知道滾到什麼地方了,但是還好,周圍也有平台,我們現在已經爬上來了。”
“沒關系,沒擔心,暫時沒有危險。嗯嗯,你們不用找我們,現在太黑了,你們自己都容易出事。到時候我們順着平台一直走應該就能到我們之前來的地方。”
“反正在之前的地方也是要呆一夜,在這裡也要呆一夜。等天亮了,我們自己下山。你們到時候在車上等我們就好。”
信号實在太差了,電話裡面滋滋啦啦的,黃懷予也不知道對面蘇琬聽清楚了沒。
她努力把事情講完以後,對面好像沒那麼着急了,最後說了幾句好,似乎又囑咐了兩句一定要注意安全,就挂斷了。
黃懷予躺着沒動,把手機放在一邊,看着滿天繁星,隻覺得神清氣爽舒适無比。接近淩晨兩點,遲到的困意慢慢地泛了上來,她眼皮越來越重。
旁邊傳來幾聲衣物摩擦聲,黃懷予感覺到那人也在她旁邊就地坐下了。
兩人一躺一坐,天邊繁星點點,周圍靜谧無人。清清淡淡的呼吸聲交織在一起,在夏夜奏出無人知曉的交響曲。
“好想知道他們倆現在在幹什麼啊。”
她腦子有些昏沉,聲音卻黏黏糊糊的,帶着一絲嬌俏和高興。
“楚老師,你知道,今天晚上,谷奕要做什麼事嗎?”
旁邊沉默兩秒。
“向蘇琬表白。”
“嗯?”黃懷予一下清醒了不少,微微撐起頭,去看他,“這你都知道?”
她随即又反應過來,“不過大傻也确實有點太明顯了,在車旁邊看見玫瑰花和巧克力的時候,你應該就已經知道了吧?”
楚恒不可置否地看着她,黃懷予不好意思地一笑,又躺了回去,翹起二郎腿,腳尖晃晃悠悠。
突然,天邊驟然閃過一條細細的長長的銀色流星,“倏地”一下飛速劃過,黃懷予一愣,“哇!”
她猛地坐起來,揉揉眼睛,指着天空,“楚恒!流星!流星!”
話音未落,接二連三的流星紛紛劃過天際,長長的尾焰燃燒出絢麗的光芒,像黑夜星空的眼淚,像沖破阻礙的煙火,瞬間閃過卻又像永恒,一條條一縷縷組成盛大燦爛的流星雨,綻放出永存的色彩。
天空鬥轉星移,大地時刻變遷,生命的軌迹絢爛而耀眼。
……
楚恒眸光閃動,靜靜地坐在原地。
他的目光落在一旁的女孩身上。
她跪在地上,仰頭一眼不眨地看着漫天流星雨,眼裡閃着興奮又夢幻的笑意。黑夜中她的側臉明明滅滅看不真切,但她卻合起手掌,像是要許願。
她會許什麼願?
高考狀元?前途璀璨?身體健康?賺很多錢?
楚恒凝望着她夜空下的側臉,緊接着下一秒,她輕柔細膩的聲音就清清楚楚地傳進他耳朵裡。
“楚恒,祝你天天開心。”
黃懷予非常認真地說。
“也祝我天天開心。”
*2018年6月22日淩晨兩點左右,一向變幻莫測的牧夫座流星雨光臨地球,每小時有接近百顆流星掠過蒼穹。這場突如其來的爆發令許多天文愛好者都一飽眼福,也令許多意外觀測到這一天文現象的民衆們興奮不已。這場二十年一遇的流星雨之後是否還會光臨?還需要多久人們才能等到它的下一次爆發?答案藏在未來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