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懷予每天一個人在家裡搗鼓楚恒的吉他,三四天過去,已經可以完整地彈《小星星》和《歡樂頌》了。
她坐在卧室窗邊,低着頭努力研究琴弦。
她覺得這東西好難,比鋼琴難。鋼琴每個鍵對應一個音,彈就行了。相比之下,這種撥弦樂器或者蘇琬的小提琴那種弓弦樂器都非常難,幾根弦能彈出那麼多音,那得記多少東西啊!
窗沒關,今天天氣不是很熱,電扇的風吹得白色窗簾微微晃動,也吹起她鬓邊幾縷垂下來的發絲。頭發随意攏了起來,陽光灑在她裸露的脖頸上,烏黑的頭發都被照得暖意融融,鍍上了一層金色的光暈。
她低着頭,神色極其認真,思考的時候眉頭微微蹙起來,嘴唇抿着,全神貫注。
……楚恒進來的時候,看見的就是這一幕。
跟了他幾年的吉他,此時就被她拿在手裡,放在腿上,死物像是也沾染了她的體溫。
早晨起來之後沒怎麼梳順的發頂還翹着幾根頭發,被金色的暖融融的陽光籠罩。她好像特别認真,聚精會神地低着頭,坐在地毯上,雙腿筆直地并攏,腳趾都蜷縮在了一起。
……
楚恒走近。
視線掃過旁邊的書桌上,多了一摞五線譜紙,幾張疊在一起,最上面一張竟然是一幅畫。
直接用水性筆畫的,畫的是窗邊的一把吉他和一架琴,很是随意,但是幾筆就畫出了橫橫豎豎的線條,流暢而自然。
他翻起下面幾張,全都是用水性筆畫的畫,看上去都極其随意,沒有用鉛筆打草稿,沒有特意找白紙,直接用的現成的五線譜紙和水性筆。有的畫的是窗外的立交橋,有的是樓下形形色色走過的人頭。
“……你畫的?”
“昂。”她沒擡頭,随意應了一聲,“閑得無聊畫的。”
“畫得很好。”
“一般啦。我也就這種水平了,很業餘。随便畫畫,靜心又解壓。”
黃懷予順口回答了一句,還在低着頭努力研究這幾根弦,下一秒一個高大的身影就坐到自己身後,從後面伸手,一把攬住了她的小腹。
被他猝不及防往後一按,她整個人都往後倒,正好靠在一個寬闊的懷抱裡。
身後的體溫溫熱,隔着一層薄薄的衣料相貼,她不由自主瑟縮了一下。
“靠着我。”
自己的手被身後的人抓住,拿起來看。
“手指紅了。”
她皺着眉頭點頭,“好痛……彈吉他是不是就會這樣?”
“用的勁大了。”
身後的人說着,兩隻手包住她的手,放在吉他上,手把手教她,低沉的聲音在耳側響起。
“按的時候靠近這裡。這裡,摸到了嗎?靠近但是别按到這裡。”
“指尖垂直按弦。”
“别緊張。”
“别太用力。輕輕地就可以彈出來。”
手被兩隻溫熱的大手握住,黃懷予順着他的力道彈了一下,吉他發出一聲清脆但卻并不小聲的聲音,她興高采烈,“哦!原來是這樣!”
她得了訣竅,自己又彈了幾遍,興緻勃勃地要給他表演。
楚恒以為她要彈《小星星》,可是聽了幾串斷斷續續的旋律之後,才發現這旋律特别熟悉。
——是他的歌,《孤單行星》。
“舉一反三,我厲害不?”
楚恒聽着那一個一個蹦出來的聲音,失神兩秒,才笑出來。
“厲害。”
“在這裡,會覺得無聊嗎?”
“嗯?你好像是第二遍問這個問題了。”黃懷予低頭一邊搗鼓吉他弦,一邊說,“不無聊呀,很有意思呀。你怎麼總是這樣問?”
小腹上的那隻溫熱的大手頓了一下,更緊地摟住她。
“我怕……”
他的頭靠在她肩膀上,輕輕地說。
“我是一個很無趣的人。”
“怕你會覺得,和我在一起,走近我的世界,也是一件無趣的事。”
“也許,你有一天就會膩,然後離開。”
一番堪稱得上沉重的自我剖析,楚恒有些艱難地說完,喉間湧上澀意,甚至有些不敢去看她此時的神情。
她成績好,音樂美術樣樣都懂,自己一個人也能過得這麼有滋有味。
他想,如果她安慰自己一些無關痛癢的話?楚恒攥緊了五指,隻覺得心好像也空落落的,透着冷風。
他一動不動地箍着她,低頭。
他甚至甯願她直接點頭說“确實很無趣”,也好過這樣知曉事實卻還要從情感上來安慰他無所适從的情緒。
——卻沒想到,懷裡的人卻皺起了眉頭,像是在非常認真地考慮這件事。
“我沒覺得你無趣。”
“可能是因為,你長得太帥了。”
“跟你在一起的時候,大部分的時間都在看你的臉。”
……楚恒微張着嘴,完完全全地愣住了。
黃懷予坐在他懷裡,很是平靜地說:
“這段時間以來發生的一些事,其實我也想明白了。我們不能要求一個人是完美的,對嗎?我們倆的學習和生活圈子注定我們不一樣,我比較擅長讓生活變得有意思,你比較擅長讓别人看見你就臉紅心跳。我内在比較吸引人,你外在比較吸引人。我們各自有各自的長處,互補就好了。”
她轉過頭,摸了摸他的臉,露出一個“果然如此”的笑容。
“你看,現在,此時此刻,看見你的臉,我就變得心情很好。”
她又轉回去,拍拍勾住自己小腹的男人的兩隻手。
“反正你是我活了十八年見過的最好看的男人了。”
“隻要你天天都這麼好看,我就天天都不會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