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姐,你沒有錯。”
林墨靠在林芷身上,虛弱而又堅定地說着。原來他剛醒了,便見林芷在一邊喃喃自語地自我懷疑,就出聲打斷了林芷的想法。
“林墨,如果不是我執意如此,你不會……”變成這樣,你至少還有二十年的時間。
林芷的眼眶變紅了,聲音有些喑啞,莫大的愧疚讓她整個人都透露出一種頹喪。
她想,人在絕境中是會後悔的。她總會想到,如果自己不這麼做,是不是還有另一種可能,是不是就不會像現在這樣走投無路。
人總是在走了一條路後,發現走不通,便會寄希望于另一條曾被拒絕的路,從而不斷地懷疑自己。可焉知此時的結果,也是當初深思熟慮後的選擇,隻是萬事不能盡善盡美,風險和意外也不能都被預料到。
林芷的話未說完,但林墨已明白了她的意思,他的臉上沒有半分責怪,聲音虛弱而又執着地說道:“阿姐,如果我是你,我也會跟你做出一樣的判斷。所以,你是對的。”
林墨的聲音不大,卻震碎了林芷心中的迷茫。
他的話給了林芷一針強心劑,讓她堅定了腳下的路。此地離燕京已經非常近了,她想,無論如何她都會帶着小林墨活下去。
“阿姐,我們歇一會兒再走吧,已經很近了……”
林墨被餓得睜不開眼,他想休息一會兒,隻休息一會兒就好。他想讓阿姐不要擔心,但眼皮沉沉的,還未來得及開口就再次昏睡了過去。
“好,我們歇會兒再走。”林芷輕輕地答應着,怕驚擾到身旁的林墨。她從空間裡拿出棉被,讓林墨靠在了上面。
他們身處在小道裡的一個枯木叢裡,雖然枯木叢不大,但藏一個小孩還是綽綽有餘的,不容易人被發現的。
前面就是小路和官道的分岔口。
林芷緩緩地站起身,虛弱地一步一步向前走去,她已經被餓得頭暈眼花。如果睡着了,應該會不餓了吧,她想。
但她不能睡,林墨已經倒下了,她不能再倒下。
如今距離燕京城隻剩一兩天的路程,此地雖有災民,但已經不太多了。現在大災難還沒有開始,荒災暫且還能控制住。
皇帝不會讓大批的災民湧入都城,沿途中的官道都會設關卡讓人攔截,一層一層下來,此地官道上的流民已經所剩不多。
林芷費力地向官道走去,看着平整的路途,挑了一處行人必經過的地方,跪在了地上。她的身前擺放了一個破破的空碗。
林芷從未想到,有一天她會淪落到乞讨的地步。
但與越來越虛弱的生命相比,她想,自尊或許可以先放下,她和林墨必須要吃東西。無論未來艱難與否,至少不能在這裡結束。
但是……
看着匆匆而去的行人,林芷心中越發悲切。原來即使是面黃肌瘦的女童跪在人們眼前,遭遇最多的不過是路人的漠視。
這世間的善心本就不多,更何況是正在鬧饑荒的世道。恰如她之前不該給那老婦人糧食,此時匆匆而去的行人也不該施予她憐憫。
夕陽西下,落日的餘晖照在官道上,此時路上的行人越發少了。
他們看到地上骨瘦如柴、面色蠟黃的女孩,一開始還有人好奇地瞥一眼,面露不忍,最終伸進懷裡的手猶豫了半響還是沒有伸出去。
但大多數的人早已見怪不怪,連多餘的視線都不會投過去,直接冷漠地走了。
林芷已經在官道上跪了一下午,卻沒有半分收獲。
她看着地面上斑駁的落日餘晖,揉了揉早已麻木的雙腿,緩身站起來,卻差點跌倒在地,杵着一根樹枝才有了力氣。
此時的她面色平靜,因為不再抱有希望,便不會絕望。
她想,她一定會讓林墨活着,即使是割肉,這是她欠他的。或許,她不該帶他來燕京。
但世上走投無路的時候也許會柳暗花明。
林芷剛準備走,卻發現忘記了拿碗。她蹲下身準備去撿碗時,沒想到被人一腳踢開。
林芷擡頭一看,她身前蓦然多了個一臉刀疤、兇神惡煞的壯年男人,他身旁還跟着一個面色不善的貌美婦人。
“小丫頭,誰允許你在這裡乞讨的?”壯年男人一臉惡意,聲如洪鐘,讓路上的行人都側目過來。
但誰都不想惹事,紛紛視而不見。
“你想幹什麼?”林芷看着眼前橫眉怒目的刀疤男人,面色一白,心裡頓時有了些不好的猜測。
但事實證明有些猜測是不準的。
“老子今天心情不好,想揍你。”刀疤男人一手拎起林芷,另一隻手快速地揮了過來。
林芷一開始以為要挨揍,面色吓得慘敗,但随即便轉了臉色,眼裡多出兩分希冀。
外人或許看不清,但林芷正面對着刀疤男人,很清楚地看到刀疤男人拎她的時候,快速從他身上掏出一個東西,塞進了她空落落的懷裡。
“你……”林芷感受到懷裡鼓鼓的東西,想說什麼,卻瞧見那貌美婦人示意了她一個眼神。
她往後一看,才發現不知什麼時候,她的身後多了三五個十多歲的小乞丐,不像她這般瘦弱,正細細地盯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