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坐在飯桌前,胡刀蹩腳地找着話題,清怡冷着臉吃飯,曲歡安安靜靜地坐在秦肖肖身側,也不與其他人交流。
這氛圍有些尴尬。
秦肖肖考量了一會兒,還是看向清怡,說:“我這回不能久留,得去京都一趟。”
清怡放下筷子,語氣帶着強忍的不耐:“剛回來又要走?清縣不好麼,你一定要離開?”清怡越想越氣,“現在世道亂成這樣,連小孩子都知道不要出門,你……”
你難道連小孩子都不如嗎?
“……不要出去冒險。”清怡看見胡刀在場,憋屈地改了口。
秦肖肖想,她也不想走啊,可是她得送曲歡去京都,隻有她知道曲歡有傷,如果别人替她送發現了怎麼辦。秦肖肖聲音更低,“對不起,清怡,我有理由得去。”
“那你走吧,缺些什麼同我說,我替你準備。”清怡換了态度,不再挽留。她想她剛剛是腦子抽了,幹嘛挽留讨厭的清曲。
清怡:“你需行囊,食宿,也許還需雇人保護,待我回去同家中商議,皆會替你安排好。”
清怡家在清縣算得上略有富餘,清怡是家中幺女,所以很得寵愛,花錢相比其他人大方些。她想這讨厭的清曲趕快走,就當她花錢消災了。
“……謝謝。”現下身無分文的秦肖肖也隻能道謝,她有一顆宏偉的賺錢心,但是那都是以後的事。
飯桌上的幾人又沉默下來。沉默得更久,胡刀低着頭吃菜,邊咀嚼邊說:“我送清曲。但是清曲這回被魔物所傷,怕以後再遇到類似事,我們還是和一二修士同行穩妥些。我所在的镖局便可派發任務,我去聯系便好。”
凡人有求,一些修士會應下,前來相幫。
秦肖肖先看向曲歡,擔心修士同行是否會察覺出什麼。曲歡朝她搖頭,秦肖肖于是安下心來,應了胡刀的話。
旁邊的清怡直到他們決定好所有的事,思緒還停留在第一句話,“胡大哥也要去?”她愣愣問。
胡刀點頭,清怡眨眨眼,開始消化第二句話,“清曲被魔物傷了,所以去京都?”
秦肖肖略心虛,還是點頭。
清怡愣了好一會兒,她想問胡刀:那我呢?你就把我扔在這裡,跟着我嫉妒的清曲走了?
她又想問秦肖肖:怎麼回事,怎麼會被魔物傷到?那不是很小很小的概率會發生,隻有在長輩口中才會聽到的事嗎?你現在活蹦亂跳的,不會不小心就沒了吧?
清怡心中亂麻麻的,最終也隻是說:“路上小心,我等你們回來再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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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刀和清怡去準備一應事宜,換了床鋪讓秦肖肖暫且休息。
秦肖肖幫曲歡蓋上被子,自己卻沒有睡意,坐在旁邊發起了呆。她想,她拆散人家未婚小夫妻,傷了其中一個的财,勞煩了另一個幫她跑一趟,他們是得有多倒黴遇上她這樣的麻煩。
秦肖肖試圖告訴胡刀,有修士同行那他便不必去了,隻是胡刀不放心,他似乎很擔心修士會欺負他的清曲妹妹。秦肖肖對清怡很歉疚,但是無論說什麼,清怡都一副“你病入膏肓了我就不和你計較了”的模樣,支持胡刀送她。
她何其有幸在異世遇到這樣的好友。
見曲歡睡着了,秦肖肖步出門外,到了胡刀家旁邊的一片荒地,靜靜站立——這是她上輩子的家。
房門破爛,屋頂殘缺,牆上斑駁,院中荒草叢生。秦肖肖推門進去,荒草長到了她膝蓋,隻是從院門到屋子的途中就有許多小蟲子隔着衣物咬了她的皮肉。
瘙癢仿佛透過皮膚一路進了她的心髒,使她帶上想撓癢卻找不對地方的難受。秦肖肖在灰敗破舊的房間站立,同滿屋吐絲的蜘蛛遙遙對望。
大宅子——這是在山洞時她承諾曲歡的。秦肖肖想,這樣的地方到底為什麼會成為她一直心心念念的大宅子?
似乎并不大。
可能隻是因為她一個人站在這裡,所以覺得大;因為這裡有個荒蕪的大院子,相比起她現實三室一廳的家要大。她到底為什麼會敢和身為公府世子的曲歡說要帶他來過好日子?
也許去京都才是對的,她不該自私地想把曲歡留在窮鄉僻壤。
胡刀去镖局時恰巧遇上兩個修士也要去京都,他怕時間拖太久秦肖肖的傷勢會惡化,所以同修士約定好第二天出發。胡刀回來告訴清怡,他們又一起緊趕慢趕地安排好其他事。
第二日,胡刀同姐弟兩人坐上牛車出發了,隻餘清怡一個人站在蒙蒙亮的夜幕下遙望他們。
果然,清曲最讨厭了。
昨日清怡的及笄禮,她的家人特意邀請了胡刀,清怡的幾位兄長原是打算旁敲側擊問出胡刀心意、商量兒女婚事的。清怡一直覺得這事會成,她覺得胡大哥是喜歡她的,胡刀對清曲的好隻是對妹妹的好,胡刀是喜歡她的。
胡刀隻是送生病的妹妹去京都,她不能小心眼,不能鑽牛角尖。現在她看着胡刀遠去的身影,努力勸自己大度——等胡大哥回來,她一定要甩好幾天臉子給他看!
……
镖局在鎮上,清縣雖稱“縣”,實際隻是個村子。三人到镖局時,镖局大堂已經坐了衣着樸素的一男一女,男的面容冷肅,女的嬌俏可人,二人年紀不大,同他們差不多。
男子率先站起來,道:“易世非。”三個字帶着股不近人情的冰冷感,凍得死人。
秦肖肖想禮貌回一個“蘇清曲”,但她這時想起來這個時期她應該是叫“清曲”才對,她的姓氏是以後遇到蘇淨予才加上的。遲疑這一下,曲歡先開了口:“曲歡。我姐姐,蘇清曲。”
這是曲歡一整日來第一次開口,因為他還挺驚訝,面前的少年不過十五六歲卻已經有築基中期的修為,在修真界,這樣的天賦算前列,在凡間,這完全是鳳毛麟角,稱得上罕見。凡間更多的是像莫農安那樣小小的練氣三層就可以出來作威作福的半吊子修士。
易世非氣場很冷,面容卻很清秀,他愣了下,随即跟着說:“我師妹,崔月安。”
崔月安從座椅上站起來,朝他們燦然一笑,“吳山派第九十八代弟子,我和我的師兄,很高興見到你們!”
崔月安是對着秦肖肖和曲歡說的,因為她昨日已經見過胡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