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衆人鋪滿幹柴,澆上油,拿起幾個火把準備點燃時,秦肖肖都還是一副喝了假酒暈暈乎乎完全沒帶怕的狀态。
大火燃起時,她透過火光,終于看到了一個認識的人。
阿歡。
孩童獨自站在火圈外,直直地盯着她,是唯一一個手上沒拿火把的人。
這眼神,嘶。不好形容。
秦肖肖混沌的腦袋想了半天,終于想見了一個說法——像在看血海深仇的仇人。
隻是他的仇人不是她,而是在場的每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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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歡怎麼也沒想到,會在祭台上找到假姐姐。
那傻子般的眼神,就算是頂着流笙的相貌,也完完全全是假姐姐的樣子。
不難想見,跟他和狐狸布魯換了軀體一樣,假姐姐和流笙也換了。
可是假姐姐這一換就是替人去死的。
火祭,燒三天三夜。曲歡能想象到這有多疼。
假姐姐這麼一個受點小傷哀嚎半天的人,怕不是直接疼死在祭台上。
曲歡握緊拳頭,手掌鮮血淋漓。
誰幹的?
誰把一個傻子送上祭台?
假姐姐的命無論何時何地,除非他放棄,都該是他的!
假姐姐欠他的都沒還,誰敢這樣對她?!
曲歡雙目赤紅,第一個對站在最前面的齊明下手。
讀完記憶後,曲歡的表情呆了。
“好”?
怎麼會是假姐姐自己同意的?
她怎麼會就這樣簡單的,答應替一個人去死?
對他,一刀毫不留情地捅入心髒,對一個相識幾日的陌生人,抹兩滴眼淚就替人家去死了?
曲歡感受到莫大的諷刺。
他一眼認出流笙軀殼裡的假姐姐,而假姐姐卻多日認不出他軀體裡的一隻狐狸。
對假姐姐來說,他究竟算什麼東西?想抛棄就抛棄?
口口聲聲“阿歡”,言言句句“家人”,便是如此?
曲歡略歪頭,看火光中的人。他眸子濕潤乖覺,還帶着天真。火光盡映在其中,癫狂又可怖。
好。
既然是假姐姐自己選的,那他不作幹預。
那一層層蛻去的皮膚,自己疼去吧。
人該為自己的選擇付出代價,答應了替人上祭台,這些就去承受吧。
曲歡口中念咒,是齊明記憶裡學來的換軀體法術。
他恨小孩子的軀殼,同齊明換了軀體。
拔出腰間的佩劍,笑着看向清原鎮衆人。
既然要離開了,那麼離開之前,就由他來——終結清原鎮千年宿命吧。
不留活口,誰來繼續下一次祭典?
清原鎮将不複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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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肖肖沒想到自己還能再睜眼,她睜眼發現這裡還是祭台,隻是是淅淅瀝瀝的雨天。
她前方有一背影,除此以外空無一人。
秦肖肖想開口詢問,那人先轉過側臉,輕罵了句“傻子”。
這人是……?
長得很像流笙,卻比流笙成熟太多,冷漠太多。
眼睛還是冰藍色,隻是裡面根本看不出任何情緒。
秦肖肖有些愣。
她愣愣地還想問,那人卻一揮手,這下子意識徹底消失了。
……
胡刀、崔月安、易世非找到後山小屋秦肖肖的軀體,要将其帶到祭台前。
還未走近,濃重的血腥氣撲鼻而來,繼而他們全部倒下,短暫失去意識。
再睜眼,居然已經是清原鎮外,跟一群修士面面相觑。
……
阿燭躲在樹林裡,捂住嘴巴,大氣不敢出。
她身軀發着抖,聽着腳步聲靠近。
突然,一把滴着血的劍出現在她眼前。
阿燭忍不住想哭,“齊明哥哥,你怎麼了……”
“齊明”慢條斯理:“真能藏,你是最後一個了,選吧,火葬還是土葬?”
阿燭看着他紅色的眼眸,突然劇烈搖頭,尖叫:“不!!!你不是齊明哥哥!!你個瘋子!!”
雖然摘下了捂眼的白布,但這具軀殼确實是目盲,曲歡還是不能看見。
他歪歪頭催促:“快選,你能看見頭頂的烏雲吧,要是選慢了,火把被雨水熄滅了,你可是隻能土葬了呢。”
阿燭開始嚎啕大哭。
曲歡蹙眉,道:“好吧,我幫你選了,就跟你母親一樣好了。”
手起刀落,清原鎮現在終于隻剩他一個活物。
曲歡再念咒語,齊明倒下,他在自己的軀殼中醒來,回到了祭台。
風雨欲來,烏雲蓋頂。火把前面橫七豎八擺放了一大堆屍體。
火圈中的人閉着眼,還在被烈火灼燒。
“現在該到我了。”
曲歡輕念一句,同樣踏入火圈。
嘶,還是疼。
他捂捂自己被燒傷的手臂,發現孩童柔嫩的手指也已經被燒得不能看了。
他看着火場中央被捆縛的人,輕輕靠近,摟抱住她的脖子,整個人埋入她懷中。
“姐姐……”
雨水淋下時,兩具血淋淋的屍體相擁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