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肖肖知道自己灰頭土臉,哭得很丢人,但是實在委屈。
“這比我軍訓還累,不就是練劍嗎你至于讓我三點起來,嗚嗚,我昨晚上也沒睡好,做了一晚上噩夢。”
夢中的曲歡也在逼她練劍,秦肖肖覺得自己已經被壓迫了幾萬年,身心疲憊得要命。
曲歡詫異,“才第三天伊始,姐姐,不至于吧?”
“你自己不試試你怎麼知道不至于!”秦肖肖一抹淚水,犟着眼看曲歡,“我本來就不是老師喜歡的能吃苦耐勞的好學生,我就是愚蠢菜雞還懶惰,你要我如何!”
女孩坐地上,劍被扔到一旁,說什麼都不肯站起來。曲歡沒遇過這樣的“學生”,他以往教過的人,如一一,如青垣,皆是努力上進又聰明有天分,至于秦肖肖,曲歡早知道她于此道缺乏天分,隻是想鍛煉一下她的韌勁而已,沒想到她沒有韌勁還能這麼理直氣壯地撒潑耍賴。
在修仙界,連三歲的小孩子都不會像她這樣地上打滾。
曲歡問:“不是姐姐自己想練劍嗎?怎麼,隻是做個樣子給自己看?”
這說的什麼話!
秦肖肖被紮到了,炸得像個河豚一樣,她猛地跳起來,去抓曲歡衣領。
“是我想嗎?是我想嗎?我為什麼又一定要逼自己做不喜歡的事?醫學書那麼厚,那麼厚,我真的喜歡嗎?可是我父母喜歡,他們喜歡我就會去做!我聽話!我讨厭打打殺殺,我讨厭握着劍像個身體重度殘疾的傻逼一樣,跟個電路不通的廢物機械似的舞來舞去,可是我、我……我想回家啊……”
秦肖肖忽而眼淚洶湧,“即使我知道我回家的希望那麼渺茫,可是我又能怎麼辦?我練練劍,安慰下我自己,我試過了,爸爸媽媽,我不是什麼都沒幹,我努力了,隻是——就算練會了又能怎麼樣?我就能回家麼?”
“……世界絢爛多彩,可這不是我的世界,在我眼中,就是灰撲撲的一片。”
少年的眼眸清冷而黝黑,其内印着女孩癫狂狼狽的模樣,秦肖肖怔了許久,慢慢恢複理智,想掙脫一直以來拼命隐藏的絕望情緒。
少年始終安靜地注視着她,幹幹淨淨的衣領被她抹得髒兮兮的,秦肖肖尴尬地笑了一下,松開手,“對不起啊,又來找你發瘋了,你整日教導我這樣的蠢物都沒說什麼,我反倒話多了沒完,哈哈、哈哈,真是不好意思。”
秦肖肖又抹了把眼淚,抽抽鼻子,彎腰去撿劍,“呼,還是練劍吧,不知道你還願不願意浪費時間教我,我……”
曲歡低下身幫她撿起劍,接過她的話,“我自然願意教姐姐,和姐姐待在一起不是浪費時間,可是我發現姐姐說得有道理。”
曲歡沒有把劍遞給她,而是握住自己手中,溫聲道:“姐姐,有些東西學了也用處不大,交給我就好。”
風輕吻過面頰,時間流動着,而秦肖肖稍愣,一點點消化曲歡的話。
“我沒感受過天分帶來的桎梏,或許正因如此,我以前一直忽略了姐姐的痛苦,以為逼一逼姐姐就能做好,”曲歡握住秦肖肖的手,低眉道,“是我的錯,我私心上想姐姐能夠早日築基,然後便可陪我去更多的地方,我忽略了姐姐的感受。”
“修道不隻有這一條路,姐姐大可選擇其它的路,或者借助外力,丹藥,靈草,什麼都可以,姐姐不必那麼悲觀。”
曲歡眼睛泛上一絲茫然,捂着心髒,“姐姐哭得我……好難過。”
仙域百年難遇的天靈根天才,魔域萬裡無一的高貴血脈,曲歡一直自持天賦,卻毫不珍惜,沒有達到他本該達到的成就。
女孩的眼淚叫曲歡失落,如果他能夠珍惜天賦好好修煉,未嘗不可能幫她找到回家的裂隙,打破虛空送她回去,可是憑借現在的曲歡,遠遠做不到這一點。
曲歡想,如果我真的有神格就好了,那我就能滿足你的願望了。
“姐姐的家真的好遠啊。”曲歡歎道。
讓渺小的他如何眺望也望不到。
“就算是神明,也不一定能做到離開了一個維度還能照原樣找回去,神明尚如此,姐姐不要施加這麼大的壓力在自己身上了。”
秦肖肖眼睛又酸澀了,隻是這回不是悲傷絕望,而是被觸動。
小魔物你,嗚,幹嘛那麼善解人意啊。
秦肖肖撲進曲歡懷裡,給人弄得同她一般在土裡滾過一樣,她靜靜地哭了好一會兒,才嗚咽說:“如果我回不去了,你能做我的親人嗎?你會像我真正的親人一樣,那麼愛我嗎?我知道我沒有道理,但是你騙騙我好不好?求你了。”
曲歡靜默了一刹,他感受到内心巨大的空洞,他茫然,惶恐,無措,他似乎,一點都感受不到女孩所期望的那種愛人情緒。但他還是面色如常,手輕扶上女孩的背,保證道——
“我會,像你真正的親人一樣,那樣愛你。”
無論是真話假話,秦肖肖已然知足,她唇邊挂上滿足的笑意,心道:她隻是異世的一縷孤魂而已,除了沒多大重量的靈魂,再沒有什麼可以抛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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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後,參加完攤主夫婦的葬禮,秦肖肖想跟仙盟的人一起運送靈樞回死者家鄉,遭到婉拒。
“姑娘不在我們這裡任職,不必牽扯進這樁事。”
言下之意,非組織人員,不能參與進去。
仙盟人一離開,房主立即扯下門框上的白布,唾道:“晦氣!”
那天那位帶路的大姐被吓慘了,今日沒有出席,聽說病倒了,這裡林林總總沒有幾個人,全是房主家的人,每個人面上不見絲毫難過,隻見氣憤,他們覺得倒黴,怎麼這兇案就偏偏發生在自己家。
秦肖肖沒有多待,失落地走出房門,曲歡道:“姐姐如果想去,我們自己去也可以。”
衡赪宗治下傳送陣四通八達,隻要支付得起費用,去哪裡都很簡單。
秦肖肖搖頭,“我們還是守在無迎峰吧,是我莽撞了,大仙還在無迎峰呢。”
他們還要等着兇手來算賬,總不能出去一趟,回來家被屠了吧。
可是又等了許多日,想象中兇手上門來挑釁的場面沒有出現,無迎峰依然甯靜美麗,綠意盎然。
秦肖肖坐在吊床上,身子前傾,憂心忡忡,“他該不會是想等我們放松警惕,殺我們個措手不及吧?”
曲歡後悔告訴她這件事了,搞得女孩一天到晚都擔驚受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