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一次走出房門,已經是半月後。
不遠處是巨大的紫色漩渦,烏黑雲層間閃着恐怖的雷暴,狂風呼嘯,針刺一般落于人面上,布幡被吹得呼呼作響。
而推門之前,屋内還是盈盈暖意,她與少年擁着,共同沉溺在童話一般的美夢裡。
“哎呦呦,總算出來了。”
甲闆上眺望的鈴風回過頭,帶着笑意,滿眼是看破不說破,打趣道,“前面區域禁飛,飛舟要降落了,你們一直不出來,我們差點破門而入了呢。”
原來是因為這個才喊她起床的。
秦肖肖向身後的曲歡望去,小魔物剛出屋門,也正在望着天空。
他望得太過認真,以至于秾麗的暗紫顯在他的眼眸上,将黑鍍上光影,分外好看。
少年面上沒什麼表情,沉肅,冰冷,漂亮得不可方物。
秦肖肖心中得意,誰能想這般清冷的美少年,一刻之前還擁着她、熱切地親吻她呢?
莫名想起一句話——丈夫的容貌,妻子的榮耀。
她憋着笑意。
白玄也在望遠處那團雷暴。
他踱步到曲歡身側,問道:“如何?”
秦肖肖目光疑惑,這是在問什麼。
“不如何。”
曲歡沒有看白玄,而是望向秦肖肖,解釋道:“這裡是鳴州境内,千年前神魔大戰的主戰場,大戰給天空留下一道微小裂隙,經年不愈,鳴州常年處于雷暴之下。”
他又看向天空,凝神想了想,“如果裂隙不加速擴張,大概五千年後,雷暴會擴至整個鳴州,再幾萬年,興許能籠罩整片大陸。”
鳴州。
秦肖肖心髒猛地瑟縮了一下。
原文裡,反派曲歡血祭整個鳴州,以魔神劍,往天空劈了一劍。
是他使裂隙加速擴張。
鳴州周圍幾境人民,全因他陷入水深火熱之中。
秦肖肖心髒死死地牽引往四角,如被分屍般,抽搐得難以呼吸,她的臉“唰”一下白了,嘴唇泛起青紫。
“勻速運動是理想狀态,它肯定會加速擴張吧?”
曲歡笑而不語。
難得忽視她如此難看的面色。
白玄疾步到秦肖肖身側,輕拍她脊背,勸慰道:“仙子莫要憂心,天下萬靈自有出路,鳴州近百萬民衆,團結一心,定能挺過難關。”
“……我們能利用雷電做些什麼麼?”
白玄輕笑,“鎮守此地的雷家,創立了各種以雷電為根基的術法和法陣,我們此行便能路過雷家。”
秦肖肖心陷入沉寂,想起原文。
反派曲歡與雷家小公子雷承青澤發生口角,先殺其兄長雷承正恩,後虐殺雷家主宗數衆人,連貓狗都沒放過,再又上門屠戮散落在各境的雷家分支。
他的做法引得天怒人怨,各界人士紛紛集結,欲将他斬于劍下,打鬥間,雷光閃爍,反派曲歡于其間瞥見一道細小的裂隙。
欲斬。
劈不開。
遂血祭整個鳴州,以鳴州百萬冤魂為力,将魔神劍捅入其内,雷暴随即狂躁,不足一月,擴張至周圍五境。
修真界近三分之一的人,都直接因他而籠于死亡陰影之下。
間接影響,更是無法計數。
秦肖肖已經很久沒有去想,原文的曲歡是這般可怖的模樣,這個每日與她親近的少年,黑化起來,可以給天下人帶來浩劫。
即使現在沒犯錯,卻始終存在着犯錯因子。
神佛監視他,他冤枉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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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舟降落,地面廣闊,樹木稀疏。
姬祿鈴風召喚來一隻有五人高的巨獸,黑色獸甲,長得像舞獅表演裡的醒獅,威風凜凜,名為獅牙。
靈獸背部極寬,他們幾人坐于其上都還留有許多空餘。
用靈力搭了一個小亭子,中間擺上茶水瓜果,乘獸而行,時而像坐大象,晃晃悠悠前進,時而得攀緊獸皮,像騎乘烈馬一般,被帶着撒腳丫子疾奔。
還未到雷暴中心地時,依然有幾線天光,日頭明媚,他們圍坐成一圈,品着茶點閑聊。
秦肖肖出屋前同曲歡說過,應該開朗些,不要像個自閉症兒童。
曲歡應了。
在一次鈴風打趣他與秦肖肖,目光“了然”地與他對視時,曲歡憶起,許久以前,也是在一艘飛舟上,姐姐因思念家人哭了整夜,賴在地上不肯起,他拖不動,被人摟在懷裡當抱枕,是鈴風來幫的忙。
那時的鈴風看他們,也是這樣的眼神。
望着鈴風與當年相像的面孔和眼神,曲歡恍然,原來也是故人啊。
于是緩和了一些态度,雖然還是不會主動去搭話,但看起來不是這麼冷僻了。
鈴風也注意到,由是膽子大起來。
一路上有不少鳥雀會飛入結界,大多喜歡湊往曲歡旁邊,要麼停在手臂,要麼蹲在肩膀,要麼亂啄頭發,驅趕不開,一直與他玩鬧。
曲歡想着秦肖肖說的“要開朗”,默默受着,不做反抗。
看着有幾分委屈。
見他耳朵被啄紅,發絲被踩亂,秦肖肖思忖,這可是頭号危險分子,怎麼敢這麼對他?
遂推推鈴風手臂,阻道:“别玩了,再喊鳥雀戲弄我弟弟,我要撓你癢癢肉了。”
語還未落,鳥雀更加得寸進尺地進攻。
秦肖肖急去幫曲歡驅趕,還拿了披巾,劈頭蓋臉地往他身上罩。
披巾單薄,薄紗能透出模樣,少年像戴了頭巾的貌美新娘,傻愣愣地望近在咫尺、氣得面紅的她。
手指下意識伸出,想要觸碰。
還沒碰到,秦肖肖已經轉了面,撲向鈴風,惡狠狠地壓着她,撓她胳肢窩,“鈴風!好樣的!”
鈴風笑嘻嘻,躲她,“怎麼,阿歡哥哥這麼好看,還藏起來不許别人看?”
曲歡收到姬祿一記把眼睛翻上天的白眼。
兩位姑娘滾作一團,互相撓癢,勢必要一決勝負。
秦肖肖作為有理的一方,為守衛小魔物用上了吃奶力氣,最後險勝。
鈴風笑得喘不上氣,求饒道:“好姐姐,前面是我做的,後面真不是我做的!我冤枉啊!”
“那是怎麼回事?”
“也許小動物們喜歡他呢。”
小魔物确實讨很多小動物喜歡,這解釋倒也行得通。
一直看熱鬧的白玄含笑道:“禽鳥親近歡弟弟,也許是因為歡弟弟同樣帶畜生之氣呢。”
“……”
四周忽然寂靜。
衆人陷入迷之沉默。
“啊哈哈哈哈哈……”鈴風不敢看曲歡,替人尴尬的毛病犯了。
秦肖肖每到這種時候就埋着臉,祈求這兩人吵起來或是打起來都不要波及她。
曲歡冷笑一聲,揭了披巾,飛鳥同一時間翅膀停止扇動,直挺挺地落于地。
唯有姬祿兩眼放光,興沖沖道:“歡道友,你要真有畜生之氣,可否教教我是如何練就的?我每每與一些靈獸不親近,抓耳撓腮都想不通為何。”
看起來萬分真誠。
曲歡哽了一下。
他擠出微笑,有幾分咬牙切齒的意味,“好啊。”
當即召喚來玉咬,拽過秦肖肖手臂,将人帶到自己旁邊,“姐姐也試試看,如何叫靈獸聽從命令。”
玉咬一出來,望見體型巨大的獅牙,立刻撲于地,身子膨大,從一隻貓貓大小,不一會兒就與其等大。
玉咬渾身光滑瑩白,泛着瑩瑩光澤,像披着月光一樣,帶美人光暈,搖搖尾巴,跺跺腳,頭高昂着,漂亮得像驕傲的九天神女。
它一出場,風林簌簌,自帶絕世美人BGM,獅牙看見它就走不動路了。
“诶诶诶!”
獅牙不顧背上的他們,連續三次前身高揚,蹦過去圍着玉咬轉。
玉咬卻高傲極了,對它的示好愛搭不理。
秦肖肖心道,她要是這麼漂亮她就把眼睛放在天靈蓋上,誰都不看,每日攬鏡自顧不成眠。
衆人隻得先下來,叫二獸先交個朋友。
二獸玩樂着。
秦肖肖想起鴨蛋還在她近年便宜購入、沒多大面積的靈獸空間裡悶着,遂将其放出來透氣。
一出來,鴨蛋望着變大這麼多的玉咬,一時間不敢相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