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阿歡,分外明顯。
少年望見她,眼眸欣喜地亮了,而後想起什麼,瑟瑟地不敢靠近。
秦肖肖向他招手,他于是不再踟蹰,快步過來,低下頭乖巧在她手心輕蹭。
“你有記憶麼?”秦肖肖問。
少年遲疑一下,回道:“有。”
“你認識殘殺人族魔族的那個曲歡麼?”
“認識。我是他,他是我。”
“可你們看起來不一樣。”
少年喚出水鏡望了望鏡中人,天真地回道:“一樣的呀。”
秦肖肖失笑,“不是說長相啦,是說感覺,比如,他的眼睛裡看不見東西,而你的眼睛很清澈,他隻是有一副少年人的皮相,内裡是大魔頭,而你,像是少年皮相小孩心智。”
少年低下臉羞澀地笑了笑,“是在誇我麼?”
“差不多。”
秦肖肖覺得這位阿歡有點可愛,傻得可愛。但秦肖肖對他沒有多少興趣,更好奇那個反派歡。
“你們是什麼關系?難道我傷害你之後,他就會出現?”
“我、我……不知道。”少年急忙低下頭,生怕晚一下就會被窺探出心事。
“那試一試吧。”
秦肖肖手起刀落,捅了少年心窩一刀,夢境驟散,她睜眼醒來。
秦肖肖頭疼地揉揉眉心,穿上外衣,步出營帳。
月明星稀,雪域茫茫,秦肖肖内心亦茫然。
有些事情不能細想,細思極恐。她第一次見到反派歡,是與小曲歡初遇的第一夜,那時在山洞,她完整地夢見新嫁娘邵婉傾瘋魔的全過程。這不是幻想,這是真實的邵婉傾的回憶——後來在亡者之境遇到的邵婉傾可以證明,她不能想象出一個從未見過之人的相貌。
有人盯着他們,從一開始就盯着。至于是誰,神啊佛啊的,秦肖肖也不認識。原文隻寫到男女主飛升,她無緣知道仙界的人。
是她有做夢的能力麼?在清原鎮時,唯有她看到了流笙的過往。這是别人想告訴她的,還是她自己的能力?秦肖肖傾向于前者,因為她隻是個再普通不過的人。
那她是被操控了麼?被施于了某種程度上的精神折磨,目的是逼她就範?
神佛什麼時候會真的現身,向她傳達指令,類如曲歡作為反派一定會滿身罪孽,請加入我們,一起消滅他。
例外出自前幾夜,一為她竟然可以和夢境裡的反派歡對話,這混蛋口裡說着喜歡她,動起手來毫不手軟,二為乖乖軟軟的阿歡,從來沒有哪個曲歡可以由着她傷害,然後自己哭唧唧地離開,太反常了,叫秦肖肖想不通。
歸根結底——
無論是哪方勢力,竟然從未現身,而隻在精神上一次次對她施以折磨。
真氣人。
秦肖肖抱着膝蓋,頭埋在腿間,聽着寒潮風聲,無意識地用火靈子繞在周身取暖,她在野外睡着了,沒有再做夢,鬼徊安靜地站她身後陪着。
天明,秦肖肖剛睜開眼,曲歡自營帳中掀簾走出。
他換了一件天藍色狐裘衣,厚厚的長披風包裹身形,襯得正前被腰帶勒繞的腰身更細,雪白裘毛圍着白皙脖頸,夾着幾縷柔順的長烏發,頭發高束,由一支樸素的木簪固定,眼睛正漫不經心地撇向遠處,神情漠然。
秦肖肖心微動,不覺已盯了半晌。直到人向她走來,給她蓋了件同款裘衣,蹲在身前幫她系帶,秦肖肖抿着唇羞澀。
阿歡好好看。
像個精緻漂亮的貴公子。
秦肖肖瞅着他那縷不整齊落在胸前的發,莫名想入非非。
白玄後出營帳,也加了厚衣,是雪白的兔毛。
三人繼續趕路,越接近雪山,氣溫越低,之後開始下雪,從碎花瓣一樣的小雪,到真有鵝毛一般大的大雪。最後他們停在山腳,雪大得已經看不清路了。
不知哪裡避雪時,幾盞明燈穿透雪霧,指引他們前去。
那是一個村落,屋子比一般房屋低矮,家家戶戶亮着燈,有三間空房開着門縫,進去一看,意外地發現是收拾整齊的模樣,有幹淨整潔的床榻,昏黃溫暖的燈光,取暖的火爐子,可以閉嚴實的窗門。
像是特意為他們準備的客房。
但回頭望去,家家戶戶門窗緊閉,沒有人出來認領這件收留雪中客人的善事。
“先住下吧。”曲歡說。
這裡必然是魔物村落,既然曲歡說可以住,那便是可以住。
屋子裡竟然不太冷,大概埋有一些可以取暖的器具,秦肖肖翻找出來看,發現都是外面價值千金的火紋石,她嘴角微抽,比金子貴的東西,就這樣豪奢地鋪在地上取暖?
她把石頭放回去,沒有動恩人們的财産。
恩人不收她房租就已經很好了,她還沒有喪心病狂到偷恩人的東西。
床比較短小,秦肖肖縮着身子才能勉強睡下,想來曲歡和白玄那邊該更不夠睡。
早上被清脆的敲窗聲喚醒,秦肖肖推門出去,一個小籃子端正擺放在門口,裡面裝着新鮮的果實。
環望四周,依然瞧不見魔物身影。見曲歡和白玄的門前還沒有擺上小籃,想到魔物大概是先給她送了吃食,秦肖肖便好整以暇地靠在門框上,守着看。
她對這些避人的小小魔物挺好奇的。
小魔物們遲遲不出現,大概在某個角落偷看,氣得跳腳。秦肖肖惡趣味地就是不回屋。
一道雪白的影子忽然竄過來,像是在雪中憑空出現,撲到她鞋上想咬她,秦肖肖忙欲把它甩開,下一瞬白球又融于雪中,消失不見,同時刻,兩道敲窗聲響起,秦肖肖擡頭,見果不其然,兩扇門前已經放了小果籃。
還是團夥作案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