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程太忙碌了,每前進一段路就要遇到一波魔物的攻擊。雖然魔物身上可以搜刮出好東西,但類如埋在地下的金礦,挖坑人可以選擇什麼時候挖,累了就休息,那金礦忽然成了從天而降,挖礦人隻能一直拿籃子接,接不住就會被金礦砸死。魔物攻擊就是從天而降,無休無止一般。
秦肖肖跟凡人待在一起,做些力所能及的打雜事,不參與戰鬥,享受高階修士的庇護。
修為尚可的修士們建立陣型,共同抗敵,曲歡在其列,每天能收到雷承青澤上百個白眼。方羽像小尾巴一樣跟在曲歡後面,雖然曲歡沒表現出多強大的實力,但他就是堅信曲歡能當他師父。所有人中,曲歡最好奇南宮飛,時常看一看他如何使用功法,看得南宮飛都怕了,不再說什麼覺得曲歡好看的瞎話,躲着曲歡走還來不及,曲歡給他種感覺,仿佛再被多看幾眼全部絕學就會被偷走。
白玄回歸隊伍後,最開心的人莫過于靈花花。她偷看到曲歡給秦肖肖送花,于是有樣學樣,也給白玄送花,偶爾從魔物身上搜刮下來小物件,也送給白玄,白玄忍俊不禁,拒絕後,被靈花花硬塞入懷中。靈花花這輩子沒這麼純愛過,大概看白玄永遠是一副笑着但無法接近的模樣,她想要這個死裝小孩的感情。
秦肖肖變得很安靜,不想和旁人說話。一天忙下來,除了應答幾句别人要求她做的,除此以外,沒有主動開口說過一句話。和曲歡待在一起,亦是安安靜靜,兩個人坐一起發呆。
風雪仿佛凍住她全部思維,叫她如塑像般,塵封住一切。
“姐姐看起來要冬眠了。”曲歡說。
秦肖肖不應聲,也不看人。
曲歡把她的手握得很緊,絮絮念叨:“等出去以後,就會好了。待處理完雜事,我們可以先回宗門,好好休息一陣子,姐姐如果想來無迎峰,可以同我住,或者想住隔壁也行,姐姐要是不想來無迎峰,那就回主峰,我可以每天來找姐姐,姐姐要是不想看見我,我就去躲着。”
“之後想去哪裡,我聽姐姐的,我跟着姐姐去,姐姐要是不想我跟着,我就不去……姐姐能同我去一趟魔域麼?魔域有些事情要辦,姐姐不想去也可以,我能自己去。”
秦肖肖不知何時曲歡廢話變得這樣多,靜靜聽着,當聽錄音機,不時飄過腦海,有些留下蹤迹,有些無影無蹤。
半天沒聽見下文,她移眼過去,瞧見少年有些脆弱的神情,少年一直盯着她眼睛,眸裡的光暈随月光晃動,她這時才發現少年把她手都握麻了。
這是兩個人之間唯一的接觸。
秦肖肖任由手上血脈舒緩,沒有讓曲歡松開。
二人靜靜對視,曲歡仿佛有很多話想說,而秦肖肖目光冷淡而平靜,看起來沒興趣知道。
曲歡終于把手松開,眼睛裡的光熄滅,“姐姐休息吧。”
“好。”這是今天秦肖肖對曲歡說的唯一一句話。
……
曲歡從來不在自己身上找問題,于是半夜溝通魔脈時,他和照常摸過來的方羽說:“都怪白玄。”
“啊?”方羽懵了一下,“關白玄什麼事情?”
想要拜師,需得了解師父的方方面面。方羽了解到,師父有位很喜歡的煉氣期姐姐,姐姐的情緒直觀影響到師父的情緒。這位姐姐還有另一位弟弟,名叫白玄,是個凡人。
因為同為弟弟,所以師父很讨厭白玄。
最近,師父和姐姐之間出現了矛盾,姐姐冷待師父,所以師父說怪白玄,但據方羽觀察,白玄和姐姐雖都在凡人堆裡,但一句話都沒說過。
師父可真是不講道理。
曲歡生悶氣一樣,盯着雪地,執着道:“就是怪他。”
“好好好,都是他的錯。”
方羽隻能哄着自己還沒拜入門的小師父,過了一會兒後問:“今夜做什麼?”
“把死去魔物的‘氣’引入地下,架構起溝通的橋梁,讓地下魔物可以順着魔氣橋上來,攻破相隔的界限。”
方羽越聽越覺得這不是好事,疑惑道:“我們有這麼多凡人,到時候護得住麼?”
曲歡表現得很自大:“有我在,到時候獻祭雪域之王與深淵族抗衡,再封閉深淵之口,我們就可以順利過去了。”
方羽卻還是有疑惑:“如果這是對的事情,為什麼不讓大家知道?大家都可以幫忙啊。”
“其一,他們大概率不同意這個方案,我不想溝通。其二,這和明晃晃告訴他們我是魔物有什麼區别?他們想先解決我吧。”
方羽覺得有些道理,可又有什麼地方不對勁。
“雪域之王一定會殺我們麼?不能和它溝通麼?”
“不把深淵之口打開,我們都不能活着見到雪域王吧?怎麼和它說話?”
方羽不知道事情的真相到底如何,但現在整個隊伍裡唯一和他熟悉一些的人就隻有曲歡,所以他願意相信曲歡,保守曲歡的秘密。
“好吧。”
而曲歡也需要他,看起來曲歡是真的很想和人說說話。
-
擊退一波又一波魔物後,連接地上與地下的橋梁越來越穩固。
遠遠看去,人群像小螞蟻排長隊一樣往山上攀登,一個雪崩能把所有人都埋了,雖然有衆多的保護手段,并不緻死,但是再爬出來,人群被分散,會很麻煩。
曲歡說會保護大家,就真耗費了大量精力穩定魔脈。在這裡,自然環境可以控制,曲歡靜默地解決了除魔物進攻之外的一些危機,衆人沒有遇見暴風雪、地震、雪崩之類的情況,在深淵之口打開之前,就連隊伍裡修為最高的修士都沒察覺到地下的躁動。
這是曲歡一定要與他們同路的理由,一種公平的交換——曲歡需要用到魔物死去的精氣,這些人可以給他當幫手;而曲歡自己保留有最大力氣與地下交流,維持魔脈的穩定,保障秦肖肖在内的所有人不遇到太惡劣的自然情況。
他們到了山頂,整座山是環形,山中心有個看不見底的凹陷,裡面是百丈懸崖,山的邊緣綿延很長,繞着山下走不知道要走多久,還容易在一模一樣的風雪中迷路。
現在,隻要穿過山頂到達另一面,再下山就可以了。
天地間忽然響起一聲咆哮,整座山體都在顫動。還好他們已經到了較中間的平地,垮掉的山體沒能帶走他們,不過震顫也在中間留下幾道裂隙。
衆人紛紛警戒,嘴裡喊着是雪域的領主。
一片白茫茫從中央升起,曲歡早有預料,能和巨人桑亞做宿敵的,大概率體型也不小。領主有一對遮天蔽日的翅膀,它完全升上來時,天空就暗了,從始至終沒人看清它的模樣,因為翅膀扇動,引起飓風,現在大家隻能拼命往下埋,用各種法器抓牢地面。
有人鋪開一張巨網,固定在地上,凡人都被裹在網下,沒被吹走。
第一難暫時解決,而巨人領主僅僅是登場,還沒有發動攻擊,它又咆哮了一聲,張嘴即噴出火焰,渺小的水系修士站出來,秦肖肖不知道他們怎麼做到的,但他們把火焰冰住了,冰錐掉落過程中在空中粉碎。秦肖肖松了一口氣,本來還怕水成了水蒸氣把人燙死呢。
領主口中噴出暴雪,這在他們竟然已經習慣,大家隻把頭埋下去,再擡起來時身上都是厚雪,秦肖肖感覺失溫嚴重,如果有血條,她的生命值應該在緩步下降。
火系修者燃起取暖陣法,秦肖肖腦子發懵半晌才想起來加入。
領主還會噴雷,這遇上雷家人簡直是遇到天敵,雷電還沒落下就已經消失在半空,被吸收且反攻回去,這是他們第一次對領主造成傷害,不管傷害多大,也足夠振奮士氣。
很多人其實不知道這個龐然大物要怎麼打,它比起入秘境時看見的那條龍,還要更大一些,龍至少知道是龍,還是被囚禁狀态,而它是一個未知的魔物,實力正鼎盛,在自己的領地上,遇到了來入侵的小螞蟻,怎麼樣都不想輸給他們。
領主一尾巴扇過來,巨網破了,山體斷裂開,修士們各領着幾個凡人躲開,還好巨網沒有實體,是靈力幻化而成,重新幻化一下又可以用。一把巨劍橫空出世,趁着尾巴在地面時砍了一刀,這件事帶起頭來,許多修士紛紛祭出攻擊。
所有事情發生在短暫時間裡,秦肖肖覺得不妙,砍人尾巴不得把人惹火了?除了挑釁有多大攻擊力?更何況看起來也沒能把尾巴砍斷。
秦肖肖感覺整個人被塞進鐵皮桶裡踹下懸崖,整座山晃得她想吐,領主在拿腳踹他們,可能眼睛不好看不見太小的螞蟻,或者是嫌踩中之後螞蟻會爆出髒兮兮的漿液,所以隻是在擊打山體,但這沖擊力不小,震得人心髒都麻了。
持續不斷的震顫讓秦肖肖蜷縮身體,絞緊心髒,時間變得好漫長,有什麼東西從被尾巴砸開的寬大裂隙中升起來,領主對着那些東西發出尖銳鳴叫聲。操,腦袋要碎了。
秦肖肖勉強睜開眼睛,看到漆黑的身體,火焰一樣的紅眼睛——是深淵族魔物。
什麼運氣,好不容易爬上山,那勞什子的深淵之口就開了麼?
深淵族魔物像沒見過世面的小鬼一樣到處亂竄,天上地下,在各個地方留下可能再也洗刷不掉的暗黑痕迹,領主像是大家長,被他們惹瘋了,瘋狂叫嚎着讓他們滾回去。
一波又一波聲波攻擊,秦肖肖看見地面在顫動,但自我感覺還好,第二眼才發現是有人設了領域,一種比結界還管用的保護手段,相當于把空間隔離。
他們好像忽然都安全了,領主忙着去和深淵族怒吼,顧不上他們。修士接二連三站起來,号召大家往山的另一面跑,這确實是個好機會。
但山的那面也隔着很遠的距離,飛不起來,會被吹飛,隻能在地面上佝偻着身子奔跑。奔跑途中,冷不丁,地下又多出幾道裂隙,裂隙裡冒出幾隻深淵族,而後方的領主立即追着他們噴火、噴水、噴各種東西。
秦肖肖跟着人群一次次化險為夷。某一刻在地上翻滾時她突然想起來,沒看見曲歡,而且是一直沒看見,平常這種時候曲歡應該能夠把她帶在旁邊逃跑,她不會那麼灰頭土臉,畢竟可愛的阿歡會當她肉墊。
若有所感,她擡起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