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肖肖拍拍自己,試圖讓自己冷靜下來,生命高于一切,這點毋庸置疑。可那副簡簡單單的畫面仍在不斷沖擊她的大腦。
她要怎麼面對曲歡——秦肖肖不斷思考這個問題。
他們是兩個獨立的個體,她是來自現代的靈魂,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不能接受主動殺死一個無辜者,但對于曲歡,無論是作為修士還是魔物,殺人于他而言,或者是競技,或者是狩獵。
修真界沒有法律會懲戒一個修士殺死另一個修士。修士命如草芥,死了,是鬥法輸了,技不如人,所以會有魂燈,他的族人、師門、朋友會幫他去報仇,以暴制暴。南宮欣給曲歡下戰帖,替自己弟弟報仇,曲歡接受了,這件事情該就此結束。
秦肖肖過不了的是自己這關。
她接受不了曲歡濫殺無辜,但要她去怪罪,她有何顔面怪罪?她是推手之一。
她還很心疼那時候乃至現在的曲歡。這是正确的麼?為什麼要心疼一個濫殺無辜者?這于她而言沒有任何值得歌頌,她的道德、感情、價值觀,全部都像是在開玩笑然後打了水漂。曾經看過的關于道德倫理的審判,這時候落到了她自己頭上,她不知所措。
天昏地暗,一人站在了她面前。
秦肖肖慢吞吞擡臉,嫌惡地皺起眉:“你怎麼在這裡?”
是白玄,像是在看髒亂臭的流浪漢一樣看她。
“來找仙子。”
“滾。”秦肖肖什麼都不想多說。
白玄眼眸動了一下,秦肖肖條件反射地立即蹬腳向後縮,吓得屁滾尿流一樣,手裡握緊紅玉靈符,眼神一下子從兇悍成了楚楚可憐的畏懼,又蜷起四肢,抱着自己縮起來。
像被吓慘的小老鼠。
白玄來之前覺得自己是自讨沒趣,現在卻覺得看她這樣甚是有趣。
“你在幻想我怎麼欺負你?”白玄平靜地問,清風朗月般站在原地,一步未邁,眸子有些疑惑,“我實際上沒有對仙子做出什麼不好的事情吧?”
事實上,白玄除了有點欺負曲歡外,沒欺負其他任何人。
秦肖肖埋頭躲着,很難形容自己對白玄的感受。有的人或許是出于對美色的貪戀,或許是出于逗弄的心思,從而來欺負她。白玄給秦肖肖一種不是這樣的感覺,白玄沒有對她做過什麼,但她就是覺得白玄陰魂不散,有很大可能會做出什麼。
監禁,打斷骨頭困在身邊,精神上摧毀她,操控她的一切——這些都很像白玄能做出來的事情。
就連白玄每次出現的時機,都這樣恐怖,他每次都在她最失意、最想不通的時候出現,秦肖肖不會再天真地以為是什麼從天而降來救助她的,這大概又是某種恐怖的陰謀。
她隻能弱弱地縮在小陷隙裡,慫慫地開口威脅:“我不想看到你,你快走吧,不然我喊曲歡過來了。”
周圍無聲。
一會兒之後,秦肖肖悄悄擡起臉,立馬又埋回去,嗚咽:“你怎麼還不走?”
白玄歎息:“在等你喊歡弟弟來。”
白玄看向秦肖肖旁側,心道:你的歡弟弟大概不敢現身。
曲歡就站在秦肖肖旁邊,青天白日跟着人的小鬼一樣,神色平平地看白玄一眼,又繼續看秦肖肖。
曲歡在秦肖肖出門後,即跟着她一起出門,隐身幻形,隻要不被發現,什麼都好。曲歡不想一個人待着,紅玉靈符有定位,所以他把玉符丢旅館裡了。
秦肖肖把玉符捏了捏,終于放下,她現在不想見曲歡,擡起眼,問:“我一定得在你們中選一個跟着麼?”
憑什麼。
這個要綁架她,那個是個頭腦一熱就濫殺無辜的恐怖分子,瑪德,都不是好人,煩死了,想散散心都不可以。
她化出法器抵住自己脖頸,自言自語:“我還不如去死呢。”
對的,大不了她就去死。
白玄靜靜地看着她,秦肖肖搞不懂白玄的意思,不是看不起,也不是覺得她不敢,那是什麼呢?是覺得她沒有本事在他面前自殺?
秦肖肖隻是做個假把式,目前為止還是很留戀世界的。匕首離脖頸還有細微距離,一隻手忽然出現,握住了刀鋒,秦肖肖瞪大眼睛。
該在客棧的人出現在這裡,跟她一起擠在犄角旮旯。
“肖肖,不要死。”
天呐,她那大傻男友。
秦肖肖趕緊丢了匕首,去看曲歡的手,“你、你、你……”
血珠滑落,傷口在迅速愈合,秦肖肖關心的話卡在嗓子眼。
成,又愣一下,愈合了。
沉默,沉默,沉默。
他們像污垢一樣藏在暗處小陷隙,安安靜靜地執着手對望。再擡頭,白玄已經離開。秦肖肖起身往外走,到了繁華鬧市,曲歡一語不發地跟在她後面,不遠不近五十米距離,像隻截斷了的小尾巴。
唉,波折幾經,氣憤都找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