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已成定局,更改不了。
這戰帖也隻能應,時間在半月之後,地點為北境南宮家的地界。
秦肖肖該吃吃該喝喝,一點都不擔心曲歡。南宮欣遇到了bug,曲歡這小子他很難死啊,就算死也能極限一換一,所以結果隻有一個——南宮欣自己找死。
秦肖肖更在意南宮欣弟弟的問題,他說什麼為弟弟報仇。秦肖肖追着去詢問時,艾至說,南宮欣隻有一個弟弟,名叫南宮飛。
秦肖肖記得他,秘境裡遇過,那個看起來很花哨、實力很強大的人,功法奇特,一照面就越過防護罩殺了她懷裡的雪團子。
……南宮飛死了麼?
一些家族會給族中子弟燃上魂燈,魂燈熄滅的一刻,自動記錄下他生前最後一眼殺他仇人的面容,好以後尋仇報複。
所以,南宮飛是曲歡殺的麼?
秦肖肖心裡悶悶的,她不想看見曲歡殺人,所以見曲歡推人下深淵的第一反應是跟着一起跳下去,沒成想,曲歡自己在地表上,開殺戒了麼?
秦肖肖回到客棧,想問曲歡,又瞧見旁邊這個失憶的傻子,知道什麼都問不出來。
她歎息一聲,翻來覆去睡不着,曲歡好像知道自己理虧一樣,沒上床,坐在地毯上,乖乖巧巧地手臂枕着下巴,趴在床沿守她睡覺。
秦肖肖看見曲歡這模樣就洩氣,氣自己連氣都生不出,曲歡像隻被主人冷暴力的委屈小狗,還是病恹恹的生病小狗。秦肖肖實在不想讓他上床睡覺,于是便下榻來和曲歡一起呆地毯上。
漫漫無聊的黑夜,秦肖肖找出留念石,裡面存儲着一些茶館戲台上的戲劇話曲,當看電影一樣,跟曲歡坐地上看了一整夜。内容沒怎麼看進去,隻記得曲歡小心翼翼地一點點挨近,虛虛握着她幾根手指,沒有更過分的舉動。可這絲溫涼長久地停留在秦肖肖指尖,曲歡收回手後,秦肖肖有種失去自己某段肢體的奇異感受。
天亮,她像父母出門前叮囑孩子一樣,告訴曲歡:“你自己在屋裡待着,我出去一趟,外人來了不要開門,若是有人來惹事,你自保即可,别傷人。”
曲歡像犯錯被留下的孩童一般,埋着頭,一語不發,聽到一個停頓點一下頭,秦肖肖不知道他聽進去沒有,說完即轉身離開。
她沒離開客棧,而是到隔壁相隔不遠的屋門口,敲響了艾至的房門。
“誰啊,大清早的擾人清夢?”困倦的聲音從屋内傳來。
秦肖肖看向窗外,好像是有些太早了。糾結要不要過會兒再來時,房門猛地從裡面被拉開。衣衫不整、敞着胸膛、渾身痕迹的艾至出現在眼前。
秦肖肖尖叫一聲捂眼,艾至迅速出手捂住她嘴巴,另一手攬過她脖肩給她拖進了屋子。
門關了,陣法結了,她落入他們的領地了,強烈的麝香氣熏得秦肖肖直嗆咳。
南宮欣不悅道:“你把人帶進來做什麼?”
艾至滿不在乎:“她有事情找我們呀,放她在門口大喊大叫多不禮貌。”
艹!秦肖肖劇烈掙紮,為什麼人的一生要經曆這種奇葩的場面,為什麼兩個男同性戀可以半裸着身子在事發地點若無其事地攬着她一個無辜女孩談話!
你們覺不覺得我們有點太親密了啊喂!
艾至甚至攬着她,去和南宮欣接了個吻,幾秒後秦肖肖聽見嘶氣聲,兩人分開,艾至暧昧不明地輕罵道:“咬這麼重?”
啊啊啊啊啊啊啊秦肖肖的心在尖叫!連掙紮都不敢了。
她靜下來,屋子也即靜下來,片刻後,艾至松開手,整間屋子除了艾至本人沒變,其它地方,南宮欣包括屋内裝飾擺設都已經恢複如常。
“說吧,什麼事?”
南宮欣以一個上位者的姿态坐在床上,眼睛睨着她。
秦肖肖憋紅的臉很快褪去顔色,她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直言道:“我想看南宮飛魂燈滅去前的影像。”
南宮欣擡掌,畫面出現在眼前——
皚皚寂靜的高山雪原,一個少年站在那裡而已。
秦肖肖怔住了,像被人連着砍了許多刀似的,第一刀一定劈在她心髒上,有點緊緻的疼,第二刀劈在她腦神經,讓她感到陣陣麻木眩暈,秦肖肖第一次對僅僅是看到的影像産生這樣的感受,她甚至還能打趣自己:這是怎麼了?終于瘋了?
我應該把他一起拉下去的。秦肖肖想。她不知道曲歡一個人在上面是這樣,這個厲鬼般的模樣,殺人都不讓人詫異了。
指尖又傳來失去肢體的感觸,畫面裡那少年乖巧地趴在床沿看她,小心地牽住她的手。她昨晚上為什麼不讓他上床睡覺?
眼前的虛影曲歡和剛剛分别的曲歡在秦肖肖腦海裡極緻快速地跳轉反複。曲歡在失憶的前夕,像匹失去一切的孤狼,戒備所有,容不得任何人靠近,而僅僅幾天之後,他遭遇了某種難以想象的變故,因為大腦的保護機制,被迫失去了記憶,所以現在像隻呆呆傻傻隻會賣萌裝可憐的蠢小狗。
“…………”
把一個正常人逼到狂虐,再以殘忍的手段折磨他,讓他變成個什麼都不知道的傻子,再又唾棄他癡傻,要他快些把痛苦的記憶恢複——秦肖肖渾身發寒,體會到了深刻的怨與憎。
她作為愛人,作為幫兇,是其中的一環。
秦肖肖心中随即産生源源不斷的恐慌——
她素來是個小心眼又偏心的人,她看到了殺人的真相,卻沒有對死者産生多少同情,或許有,但淹沒在她對殺人者浩瀚的愛與憐惜裡——怎麼會扭曲成這個樣子?
屋内結界打開,秦肖肖落荒而逃。
她逃出客棧,滿目是逛得熟悉的街道,不知去哪裡。一個偏僻隐秘的小角落,秦肖肖抱着膝蓋躲到裡面,平複着心跳。
她想不了其他人了,她滿腦子都是自己,為什麼第一眼乃至第七八九十眼看到的都是殺人者,而不是死者。死者可憐麼?好可憐,無辜喪命;殺人者可憐麼?他不無辜,受到了淩虐折磨,極度地痛苦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