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最深刻的恐怖即是未知。
時秋此時,便也如是,背脊發涼且忘記呼吸。
沈子高姗姗來遲,才驚得她思緒回轉現實找回些平常心來。
來人頗似未覺時秋異常,撩過衣擺一同坐下,樂呵稱是:“周到!小友乃有齊備呐” 嘴裡吃一塊糕點手上拿一塊糖,享受得很。
如此平常作态,令時秋深覺寬慰安心。她從始至終都習慣一有困難打碎了自己咽,卻也不知同伴好友隻需這般坐在一旁,竟也可驅人恐懼。
她心想,不知便不知,總有掀開謎底之時不可急。
必先着眼當下。
說來,今日這場着實熱鬧,不同以往
行來走往遍地是妖族,長着人臉的赤色巨鷹,雙頭重瞳的女人,一條腿一隻眼睛的虎豹大漢,托着長長尾巴的白面書生,兩條腿會走路的半魚妖……
可謂無奇不有,多見不怪
尋常而言,鬼修愛清靜,懶得參加
魔修暴烈,多與各大門派有仇,也來的少。
妖族乖張,大妖們來不來全看心情,也隻三三兩兩
隻不過今年這回,來妖甚多。全是沖着那位即将上台,有松柏之姿的容小郎君而來
人妖兩族來往少,關系一般,有什麼寶器靈物修行秘法都愛藏着掖着,生怕對方知曉去了。唯有在大聲密謀别人八卦的時候才可做到和諧一片。比如叽叽喳喳正說着的,面如冠玉的容師叔,與妖王你追我逃插翅難飛的霸道故事。
可聽來聽去,隻聽得些旁門左道風言風語的話本段子。時秋暗自決心,定要弄明白此人身上疑團,不然她定會好奇緻死。
比賽準備得差不多,嘈雜喧鬧聲不絕于耳,拉回衆人注意
此場比賽顯然受主辦重視,不僅安排了許多執事弟子維持秩序,還套上層層陣法,甚是還給了隔音,配置可謂豪華,都是旁的擂台沒有的。
無他,容小師叔美玉遺世之儀可是引來熱情粉絲衆多,怕影響比賽。容小師叔心素自閑,從不參加宗門内大比賽,這也算首回公開露面。
在場的執事們不敢懈怠,掌門交代了,熱鬧就好千萬别出事。畢竟磕了碰了,傷了殘了,他那師傅怕是要鬧。
台上,任九已經坐下。
望着前頭,怡然自得的自家師弟突然有些頭大,傳聲囑咐
“對手無門無派,善畫各類符。取勝靠的出其不意,多留個心眼。尤其别扯動舊傷…”
容可舒對着自家師姐眨眨眼,一笑坐生春,示意任九放心,“好,我去了”他應和得幹脆
話落,便挺拔了身形,提着佩劍,擡腳飄飄然便走入擂台陣法。
任九心顫,這下更不放心了…
這小子總是笑着幹壞事的,也不知為什麼突然要打什麼擂台。
賈長老看任九颦了眉頭,立馬寬慰:“任師妹啊,容師弟年紀輕輕修為高深,墨陽出鞘劍意凜然,就劍心純正一道,師兄我也自愧不如啊。定能輕松赢下這場。”
任九釋然平靜地說:“其實也沒那麼擔心他”
“那擔心什麼?”賈長老不解
“現在比較擔心他的對手了”
“...” 女人心,海底針
台上
容可舒作了個揖,他眼眸暗斂,盯着對面:“道友幸會,久聞閣下大名”
他說罷手便虛扶上劍柄
對手的路從莫名茫然思索,莫名道:“請指教,不過我們見過嗎?”
容可舒答也不答,指節發力猝然出劍,這一劍淩厲霸道。劍未至,路從迎面而來的氣流似已被一劈為二。
路從狼狽連連倒退
劍光霍霍如遊龍,他再一個反手就朝對手心口處斬去,磅礴靈氣遮天蔽日般襲來。
路從這廂驚出冷汗,隻來得及提起半口氣,縱身上躍,堪堪避過要害處。
低頭再看側腹部衣料已被大片破開,沁潤出些血水來。路從心疼法衣心頭滴血,這衣服可是靈布制成的上好法器啊,瞪大了眼朝容可舒哇哇大叫
“這…這話說到一半,你這是為何!從未見過如此厚顔之人”
容可舒站定,抖了下手腕,眉頭上挑,誠心誠意地接受誇獎,點頭颔首稱是 “嗯,道友客氣了,受之有愧”
“!”
台下觀衆聽不見聲。看形勢當是路從出言不遜在先,容可舒翩翩君子不與之計較。皆怏怏不平
路從氣急,取出一把定身符朝容可舒揮去,又掐訣揮手,烈火如潮水翻滾襲來。
劍氣無聲震碎近身的符咒,下一瞬,烈焰已至。容可舒動也不動,額前長發被滾燙的烈風吹過,飛揚而起,玄色衣袍無風自鼓。
玄色衣袍上有暗紋翻飛,騰挪閃動。
火焰似畏懼,有靈性地打了個旋,浩蕩而來,随風而去。隆隆即絕,隻餘一片和煦暖風。
暖風‘嗖嗖’呼的一陣,鑽進容可舒領口開祍處去。衣料垂墜似重極,不受控制地往下肩去,露出他一小片結實的胸口。
額間幾縷發散落開,發絲擾亂落在他分明的鎖骨處。他膚色偏白,露在陽光中白玉般光澤。
容可舒眼中無波嘴唇輕抿,似寬縱似不耐
觀衆們忍無可忍,紛紛不滿這個不知名路人輕薄奉鳴的滴仙公子。
有聲音罵笑道 “這人忒不要臉,打不好好打。怎麼還當場脫男人衣服!”
也有聲音作癡迷樣 “诶,這是在下不花錢能看的嘛”
觀衆群情激昂紛紛異常,場内氣氛一時達到頂峰
路從見對面這男人毫發無傷,面無表情,自顧自地收攏衣服。出手不是,不出手也不是。呆立原地臉龐抽搐不止。
分明是對手不講武德,搞什麼蛾子的突襲!怎麼好像身心受中傷的反而會是他!
台下
有兩人正坐着看熱鬧,還正吃得歡
時秋見台上人玄色衣袍着實有些眼熟。
沈子高方才囫囵了一塊桂花酥酪,指了指自己衣衫 “那外服可是好東西啊” 他手裡還捧着盒蜜餞杏子,還沒咽下又往嘴裡塞,含糊不清地分析解說
“似線裡肉了風還絨,翎羽再制成衣物,可抵萬火不侵,可防百邪近身”
時秋倒吃得慢條斯理,正小口喝甘蔗湯。靈山腳下長的甘蔗都如此與衆不同。
“什麼衣服?什麼羽?”時秋聽了個糊塗,掉頭疑惑不解等沈子高解釋
沈子高又慢慢吞吞,随意道 “那是鳳凰翎羽做的衣衫呢,這山脈中說不定真住着鳳凰呢” 見名解字,要不然怎麼叫鳳鳴呢
“這世上還有鳳凰呐?”挑了塊古法制玫瑰酥餅,真香嗯,草木靈意。
“自然,山裡有鳳凰,海中還有龍呢” 時小友,這龍井茶糕也深得吾心。
“可鳳凰羽翎不該是朱紅色?難道就是傳說中五彩斑斓的黑?” 沈道友,吃慢些,注意端莊優雅
“顔色可以随制作工藝變化的嘛。隻是這羽翎融作法器,有一點不妙哉” 糕點吃多了,某有些口渴诶,清水甜湯有不,哪樣都成
時秋遞一杯櫻桃甜酒釀,順手剝個甜粽子送過去。
沈子高頗為受用
“鳳凰神族,鳳羽嘛,本就非凡品與其他材料難合,那衣料質地怕是極為滑膩墜重。這要做成衣服,怕一不小心就容易自己寬了自己” 诶?這酒釀口感妙哉!
時秋目瞪口張,詫異道:“還有這奇事!” 姜汁制糖頗有新意,我也是第一回嘗,道友可否試試?
“嘿嘿,無奇不有,無奇不有诶” 時小友,略顯辛辣了,再甜些更好
“嗯” 你倒不怕齁着
值此話語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