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可舒眼底帶着一絲探究,心痛道:“你大孟師兄要知道,自家小師妹夜會容姓外男,表情一定很精彩”
時秋詫異舉頭,嘴角一抽:“大可不必将自己也算進去吧?”
他目光炯炯,挑撥道:“若他要打我,你不攔着?”
容師兄又開始發揮他高深的語言藝術,此處看似是個反問,其實是個選擇性疑問。
若直言拒絕,容師兄怕能就地發作。要是爽快應下,下回兩人真打起來豈不教她好看?這種時候,就要拖一拖
她語氣淡淡,含糊說:“哦,那我考慮考慮”
詭計多端的枝頭容姓男子,許久沒回話
月色姣好,他背光望來,時秋看不真切他臉上動靜
她心頭一膈愣,預示事情萬無想的簡單。
“唷,瞧師妹這忽冷忽熱模樣,怎得,同我聊天就這般委屈受累?”,繞指男音柔情脈脈,缱绻似水,聽得秋頭皮發麻,汗毛悚立。
他悠哉遊哉飄下樹去,暗遞眼色臨秋送波,倚樹伫望掩口偷笑,枕損翩翩半身袍,分明是調笑,哪有半分心存慚愧的樣子?
容可舒動也不動拄着樹,幽幽道:“我看我還是走吧,别眼巴巴在自取其辱”
一分的風流倜傥,九分的茶裡茶氣
令人震耳欲聾,膚顫骨栗,頭皮發麻
這便是話裡有刺,語氣帶酸的威力?回想過去大半月容姓男子的各種異常,趁此機會非常有必要攤開聊一聊。
“容師兄”,時秋沉吟,遲疑難開口。
如何才能規勸容師兄上進,不再整日玩些回家的誘惑,又能同時表達,自己對紗衣冠玉的惜取之心呢?引以比喻為上。
“诶,我在”,他眨眨眼,含笑期待她開口
時秋俨乎其然:“你這個賣笑,還挺倚門的”
容可舒摸不着門:“嗯?”
半響,褪去暗喻,她委婉闡述:“以後不玩誘惑了好不好”
對方沉默許久并沒吭聲,他的唇抿成一條線。
面帶一絲倔強,一些堅決和一臉死而無憾。
時秋:“…”,倒也不必如此
人與人的交流就是這般的生澀且無效,兩人都覺有必要繼續深入交流一番,良辰美景當前,恰巧都想給對方洗個腦。
要勸他上進,拼搏臨泱宗門事業,安分守己,萬莫整些妖的
要勸她動情,近水樓台暗生情緒,鏟除阻礙,定要意惹情牽
星月夜,老酒壺,一切恰到好處。隻是一個想登高抒懷,一個心疼梧桐樹苗,相持不下,東拉西扯互相盤,終于各退一步,折中上屋頂賞月
夜靜星河出,澄澈一汪銀月倒懸頭頂,極目所見之處,漆黑底色上墜滿累累白玉,山澤凝新涼,澗溪照北鬥。
遠處鎮上夜市未央,點點燈火燭光,挂如夜幕星漢。光點自臨泱起,順着連山挂天的白道星迹直通九霄。
自然是我,我是自然,天有其常,地有其則,命也,運也。
觀星竟觀出道韻來,難怪容師兄常喜臨高處。
“登高觀星,确有雅意”,時秋側過頭去,對容師兄一大愛好表示贊同。
容可舒唇角帶着弧度,柔聲說:“師妹,今夜月色真美。”
想當初容師兄出來臨泱,總愛扯着她四處轉悠,每每都要贊歎此句。
時秋也喃喃,“是啊,真美”
月色舒人心,容師兄聞言似是心情大好,連人帶發梢都放松柔和不少。
偶爾他靜下來的時候,才有會有這,不矜不伐不卑不亢,和藹可親的氣場,質若琅玕美珏,溫厚純粹。
也不知何時起,他心頭那把燎原烈火,不再祈盼狂放自融,不再磋磨自身虛擲光陰,那從前看管不住的灼灼火紅,也偃旗息鼓,斂迹靜止,吐息間便可一手把控。
看來他體内濁氣終于是控制住了,假以時日煉化即刻。
他的狂,他的妄,他壓抑心中的悲戚哀默,也終将纾解消融。
他神魂的溫度,融融暖心,
就同現在,他全神貫注認真與她四目相對時,時秋的心都快化了。
不知不覺間他竟變了,變得開朗坦誠不少,心眼好像也大些,這一路走來經曆過許多事,終是能裝下她全數的信任了。
他沾着半身梧桐枯葉,似忍耐許久,一臉鄭重盯着時秋,不緊不慢伸手撣灰,交待道:“先淨手再碰酒杯,重檐多塵土,需幾個墊子來”
嗯,沒變,都是她的錯覺,内裡是一丁點都沒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