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不行,也太沒出息了一些。容照景覺得自己有些犯傻,自嘲地笑了笑,手在欄杆上緊緊握了握,還是把自己拽回了二樓。
今天是怎麼着都沒有畫畫的心思了,傭人們好奇地看着先生在長廊上踱步,然後走進了權澍的卧房。
容照景不常來權澍的房間,一進門發現,早上權澍未疊的被子已經被仆傭整理好。這是最正常不過的事情,他卻忍不住想——怎麼偏要是這麼平整的一張床?
……他要是想睡上去滾一圈蹭一蹭,直接就會露了餡。
容照景對自己omega的性别接受得很良好。他身上現在還帶着權澍留下的臨時标記,聞着對方的氣味,自然會覺得舒服又放松。隻是今天他的心情和往常有些不同,仔細想一想,倒是有點……像是眷戀。
雛鳥和巢,星星對着月亮。早春的風和剛抽出的枝桠,權澍像是他心裡安穩的錨。
她的存在讓他不至于流離失所,但是比起飄到别的什麼地方去,他卻有點想不太自然地回到她身邊去。
……多可笑啊,容照景,你活了快三十年才開始開竅,要懂得這種糾葛又缱绻的心思。
他曾經看着宋家小姐的一張臉,覺得她美得順眼,所以希望日日得見,好把她畫在筆下。隻是這種感情現在想來,分外覺得淡薄扁平,厚度不如一張百六十克的素描紙。
至于權澍……
朋友,親人,以及從今往後,在這其上或許多一些的可能。讓他的心跳得像個少年,不忍看,嘴角卻忍不住要笑。
容照景看了看權澍床上壘得整齊的七八個枕頭,覺得這空蕩蕩一間房,也怎麼看怎麼可愛。
要出房門的時候,容照景見着聯通着的衣帽間内亮着燈。他下意識地往那裡望了望,看裡面同樣被人收拾得幹淨,隻是梳妝台的台面上,有一圈璀璨的反光。
容照景走近了看了看,發現那裡放着權澍的婚戒。
結婚之後,這戒指權澍一直随身戴着,大概是因為早上的易感期難熬,才在今天忘在家裡。至于他自己的那一枚,因為握畫筆的時候不方便,直接放在了畫具抽屜的小格子裡,每天能看着,倒也不至于丢。
……當年提出結婚的人是權澍,因此他們結婚的一對戒指也是權澍買的。婚戒沒有找人訂做,甚至沒有用最有名的那幾個婚戒品牌,而是直接去了某個還算有名的首飾店,買了一對設計可以用作裝飾戒的鑲鑽戒指。
容照景對于這些東西從來不太上心,倒是方應奇抱怨過權澍選的戒指太不正式。權澍在人前嘻嘻哈哈地應付過去,事後倒是說了一句:
“假的真不了,沒什麼必要。”
然後她對他笑:“你說對嗎容四?”
不管是彼時還是現在,容照景都不太能讀懂權澍所想的事情。
隻是他現在得見這枚戒指,想的是——該由他換一枚戒指了。
……就像他們該有一個新的開始。
容照景把妻子的婚戒拿起來,低聲道:”……丢三落四。”
然而語氣和眼神都很溫柔。
他試着把戒指往自己的手指上套,隻勉強套進了小指的第二關節。想着權澍很多時候看起來像一隻威風的小獅子,卻有這麼纖細的手指。
讓他的心裡覺得軟。
他将手擡起來,對着光看了看,想像着權澍手的大小。
“……快點回來吧。”
他輕輕道,像是一聲歎息。
……
傍晚已到,權澍從公司出來,司機的車已經在門口停好。嚴深利落地為她拉開了後座的門,然後自己坐到了前座去。
回程的路上,嚴深在跟她核對今天會議上總結出來的待辦事項,權澍翹着腿坐在後座靜靜聽着,眼神對着自己膝上的左手。
……她愛沖浪潛水,一身膚色是淺小麥色。原先無名指的指根上套了戒指,摘下來時是一圈顯眼的白。
她曾經想過,都要三年了,這麼顯眼的曬痕,不知道什麼時候能消下去。
然而不過兩個月不戴那隻戒指,她這隻手便回到了原先的樣子,沒留下一點痕迹。
讓她覺得有些想笑。笑完了,又覺得哪裡空蕩。
嚴深還在說些什麼,權澍打斷他:
“先不說這個了。車調個頭,不回家,去聖尼可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