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才輕松起來,先是小心翼翼地将碎銀藏在腰間,然後一一指着那些墳墓,“夏小虎,前兩月打架死的,夏賴皮,上個月老死的,夏富貴,半個月前喝酒喝死的,夏老猴兒,五個月前曬太陽的時候死的。”
“有沒有比他們更最近死的人?”
“沒有了,你不信的話,可以問别人。”
王貞儀含笑,微微颔首。
這顯然是防止屍體變成旱魃。
旱魃是傳說中的一種怪物,據說人死後如果屍體不腐爛,墳頭潮濕滲水,并且長時間不下雨,就會産生旱魃。隻有通過焚燒旱魃的屍體,才能讓天下雨,從而解決旱情。
這是有人在預防旱災。所以選的都是最近死的。
李道姑說今年會有洪澇,怎麼會為預防旱災做這種事呢?
難道這妖怪不服李道姑管教了,還是被别的術士所遣?
即便被遣,也不應該會靈智到清楚那些人的死亡日期。傳說的獦狚沒有此等神通。
也許,那不是妖,而是某個人或某些人領着妖怪幹的。
大膽兒哥說,先是看到某個人,然後才見到可怕的妖……
應該是野獸。
不過是長得怪異些罷了。
大膽兒哥沒有受傷,可見那人并沒有害人的打算。
細細想來,隻聽到了獦狚的叫聲、殘影、咬痕,并沒有面對面見過真容。
應該到山上探查一番。
翌日,天色還灰蒙蒙的,趁着村裡人都沒起,她就悄悄地再次上山。
當然是從上次發現妖怪蹤迹的地點入手。繞過了灌木叢,順着潺潺溪流而上,仔細觀察着溪邊的每一寸土地,尋找着任何可能的線索。
一炷香後在小溪的源頭發現了一些被壓倒的植被,壓痕是比普通動物的要大得多的腳印,形狀像是狼的。從步幅和腳印大小來看,這頭狼至少身長丈餘。
她沿着壓痕繼續前進,沿途發現了一些奇怪的糞便。
狼的嗅覺很靈敏,狼妖的應該更強百倍。若是貿然靠近,那麼一定會被輕易發覺。
不過,她早有準備,點燃了從方碧彤處拿來的艾葉。一定能遮掩她身上的氣息。
沿着腳印往前走到約莫一盞茶的時間,最終來到一個黑黢黢的山洞前。
她拿着火折子小心翼翼地進去。洞内昏暗而潮濕,火光在洞壁上掃過,映出了一些奇怪的圖案,似乎是狼妖的爪痕。
繼續深入,她注意到洞内的地面上散落着一些骨頭,這些骨頭的大小和形狀都與常見的動物相符,猛地心跳加速,快得幾乎要跳出胸腔。
“摸金校尉的魁首,李爺我等你多時了。”
伴随着得意洋洋的沙啞聲音,前方火光閃爍,十幾束火把如同夜空中的繁星照亮了四周。
在昏黃的火光映照下,一群身材魁梧的衙役如同黑影般環繞着。正中站立的是一位發須斑白的中年人,他的臉上堆滿得意的笑容,身形矮胖仿佛一顆圓潤的土豆。
王貞儀心中一驚,耳邊傳來洞外雜亂的腳步聲。她眼角的餘光捕捉到洞口已被衙役們圍得水洩不通。
這顯然是早有謀劃。讓她不禁想起了海蘭和李道姑。
絕對不能在這兒被抓。
她迅速熄滅了手中的火折,俯身抓起一把泥土,迅速塗抹在臉頰上,掩去了容顔。緊接着,她踢起腳邊的小石子,石子如同流星一般劃破夜空,發出尖銳的呼嘯聲。
"嗖嗖嗖……"石子破空之聲與她的身形幾乎同步,她轉身如鬼魅般朝洞口疾沖而去。
守在洞口的衙役們隻聽見一陣令人毛骨悚然的慘叫,随後便見一道身影從黑暗中躍出。
這女子的身法輕盈而飄忽,宛如幽魂般難以捉摸。
衙役們剛想拔刀應對,卻不料遭遇了突如其來的攻擊。
有的衙役感到後腦勺一陣劇痛,随即昏厥倒地;有的身不由己地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擊飛,重重地撞在樹幹上;還有的則是腹部劇痛,豆大的汗珠從額頭滾落,無力地癱倒在地……
王貞儀輕而易舉地解決守在洞口的衙役們,頭也不回地往山下跑去。
直到到了山腳下,确定那群衙役都沒追來,才在溪邊洗淨了臉。
回夏家後,她讓夏大膽拿出社志。
所謂社志,就是村志,也就是記錄着一村的曆年來大事小情的冊子。
每年一本冊子,近百年來的冊子堆起來比她還高。年份越久遠,冊子就越破爛。
暫且放下妖怪這個線索,先查清這次掘墳墓毀屍體的事。
也許解開這個謎題,李道姑仙令驅使妖怪的事就能自然而然地解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