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們跪在大雨中,臉上洋溢着喜悅和虔誠,高聲歡呼着。
夏小狗給父親喂了藥,望着雨水順着屋檐嘩嘩流,幾次欲言又止後,鼓起勇氣說:“二姐,我想明天向龍神祈福,求它放過我爹。”
王貞儀正坐在窗邊看藥案呢,聽了這句話,在心裡輕歎,“你覺得真有龍神?”
夏小狗憋在心裡的怒火騰地冒出來,大吼:“沒有龍神,為什麼剛建好廟宇,就下了大雨?我爹是怎麼變成這樣的?都這樣了,為什麼你就不信呢?”
“這是自然現象。”王貞儀和氣地解釋:“這一現象在古代文獻中有記載,如《述異記》中提到:‘夜半天漢中有黑氣相連,俗謂之黑豬渡河,雨候也。’《詩經》中的‘有豕白蹢,烝涉波矣。月離于畢,俾滂沱矣。’”
夏小狗氣得跺腳,“你說的自然現象,就是龍神施展神力造成的啊,你為什麼執迷不悟呢?”
大雨已漸漸停歇,沿着屋檐滴滴答答起來。
王貞儀見夏小狗臉紅脖子粗,合上藥案,溫柔地笑,“可以,我陪你去。不過啊,要先向劉先生請假。”
夏小狗翻了個白眼,“二姐啊,你這幾天隻顧着忙,沒見我已經幾天沒去學館了?劉先生和其他學生去建廟宇了。你知道嗎?這幾天,整個縣城都空了。”
翌日,剛吃了早飯,夏小狗就催促王貞儀快點兒騎馬帶自己去廟宇。
果然,一路看去,高淳縣已經是空城,像是廢棄了數百年。
王貞儀原本不知道廟宇在哪兒,但排到幾裡開外的人群就是再明顯不過的路标。
在人群中,她一眼就認出了老書生,忙翻身下馬,擠進了熙熙攘攘的人群,艱難地來到老書生面前,躬身,“老先生,多謝您的指點,我才能破案。”
老書生擡起頭,眼中閃過一絲驚訝,随即又恢複了平靜,輕聲回答:“王姑娘,不必多禮。我所做的一切不過是報答你爺爺當年的恩情。”
王貞儀面露喜色,“您和我爺爺相識?”
老書生擺手,作勢欲走,“往事而已,不提也罷。”
“一碼歸一碼,請随我到家中一叙。”王貞儀懇求。
老書生搖了搖頭,歎了口氣,“王姑娘,你的心意我領了。我已還清了這份人情債,我們之間再無任何瓜葛。”
他強行沖出了人群,從王貞儀的視野中消失。
王貞儀心中有些許的失落,反身去找夏小狗。
夏小狗早就牽着軍馬進了廟宇。
在廟宇的香火缭繞中,有個人穿着厚重的衣物将自己裹得嚴嚴實實,跪在龍神像前,聲音哽咽:“龍神老爺,您是公正的,隻有您能洗清我身上的冤屈。”
王貞儀走近了一些,試圖聽清他的訴說。
“我老母十幾年卧病在床,我砸鍋賣鐵,不惜一切代價尋醫問藥,日夜照料,倒屎倒尿,十裡八鄉,誰不誇我一句孝子,可以上二十四孝。”
“但就是在一個雷雨之夜,一道閃電不偏不倚地擊中了我。我雖然活了下來,但人人都戳我的脊梁骨。”
“他們都說,閃電隻會擊中那些不孝之人,我就無緣無故地背上了不孝的污名。甚至有人指着我的臉辱罵我,要不是還要照顧老母,我就不想活了。”
王貞儀聽着他的哭訴,心中湧起了同情,走到那人身邊,輕聲說:“這位老兄,我是個大夫,或許能治好你的病。”
那人擡起頭,上下打量着王貞儀,眼神全是疑惑和不信任,頭搖得如撥浪鼓,但還是客氣地說:“多謝姑娘好意,但我這病,看過多少名醫都無濟于事。我隻希望龍神老爺能夠顯靈,還我清白。”
“夏大膽,聽說過嗎?就是登天和龍神一戰的那個人。你是被真正的閃電擊中,而他被龍神釋放的閃電擊中,我想瞧瞧有什麼區别。”王貞儀誠心實意地解釋。
那人頓時臉色大變,眼中滿是驚恐,連連擺手,“他是被龍神詛咒的人,離我遠點兒。”
王貞儀見衆人的目光都彙聚過來,幹笑兩聲,便朝水潭走去。
衙役們微微躬身,熱情地打了個招呼。
王貞儀還禮,然後輕松地越過栅欄,幾步就到了水潭前。
水潭的水面開始翻湧,幽藍的光芒在水面上閃爍不定,仿佛有什麼東西即将破水而出。
王貞儀的心跳加速,莫名的恐懼在心中蔓延。
突然,一陣微弱的噼啪聲響起,就像是遠處篝火中的木柴在燃燒時偶爾發出的爆裂聲。
水潭的表面泛起了一層淡淡的銀光,但在這層銀光之下,卻是深不見底的幽藍。
王貞儀蹲下身來,仔細觀察着水面,隻見水下似乎有什麼東西在緩緩移動,攪動着水波,泛起了層層漣漪。
噼啪聲越來越密集,水潭中的翻湧也越來越劇烈。
突然,一道巨大的黑影從水潭深處沖來。
那黑影在水面下若隐若現,其巨大的身軀覆蓋着閃爍着幽藍光芒的鱗片,眼睛如同兩顆燃燒的炭火,透露出一種古老而邪惡的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