耀目的華光刺得三人睜不開眼,身體像是滑入溫暖的海水中,一股熟悉的香味鑽入鼻孔,遠處甚至還能聽見幾聲缥缈的鳥鳴,桑若感覺自己的意識慢慢往下沉,下意識地将自己蜷縮起來,所有的煩惱都将遠離自己,久違的安心襲來,她突然很想很想睡過去。
在她的身旁,鹿妘也正在經曆同樣的事,兩人如同兩具漂浮在羊水中的胎兒慢慢蜷縮為最原始的形态,心中的安心感讓她們完全沒有意識到,周圍虎狼環伺,早已危機四伏。
為了防止有人闖入破壞八卦鏡,姚華在八卦鏡周圍貼上了傀儡符和隐身符,鏡子很快就與牆壁看起來一樣了。
待三人身影消失在鏡中,嬰甯卻翩然而至懸停在鏡前,右手一揮,傀儡符和隐身符便掉了下來。
她抿嘴輕笑,轉身對身後坐在輪椅上的朱衣女子說道:“又是這個臭道士,阿姒,我給你看個好玩的。”說罷對着八卦鏡吹了一口氣,鏡子便像蒙塵一般變得模糊起來。嬰甯歡快地拍着手,若是不知她是狐妖,倒真會被她天真爛漫的神态吸引。
虞姒沒什麼表情,對嬰甯的行為早就習以為常。單是姚華一人不足為懼,這次他帶了幫手結果倒說不準了,不過這裡是誰的地盤,當真以為他能來去自由嗎?虞姒冷哼一聲,喚了一句嬰甯,兩人身形一轉消失在夜色中。
鹿妘和桑若還沉溺在溫柔夢中,隻有姚華一人尚存清明。這幻境他不是第一次來,但卻是第一次碰到這種情況,三人陷在現世與幻境的夾縫中,若不将兩人喚醒,很難想象時間久了她們會發生什麼事。
他從袋子裡掏出紙筆,凝血為墨淩空畫出兩張符,黃符一成立馬飄向虞姒和桑若的額頭緊貼上去,符光大盛,頃刻間就像被吸進去了一樣全部沒入兩人眉心,再看兩人神色居然完全沒有變化,姚華臉色變得很難看。
他直覺外面肯定出事了,但現在進退不得,又從袋中掏出一盒銀針。此針名為碎星,是他某次造訪名山時偶然得之。當時他不慎跌落山洞,卻在洞中發現一處小小的暗室,暗室低矮異常隻能容半大的孩子進入,但暗室深處卻又幽光閃爍,他爬到裡面去看發現是一個包裹着銀絲甲的小盒。
當時沒有多想,揣在身上就爬了出來,等終于等到救援的人來爬出山洞,姚華對着陽光拿出銀絲甲盒,銀絲卻像活過來一般紛紛散落成針狀鑽入盒中,盒面镌刻“碎星”兩字,但怎麼也打不開。
此時無意中摸到,姚華也不知腦子搭錯了哪根筋,對着桑若就将盒子甩了過去,想着喊不醒幹脆砸醒你算了,看你也不太好說話的樣子,最好跳起來找我吵一架。
碎星像長了眼睛,直沖桑若面門而去,挨到近前卻轉了彎,銀絲從盒内鑽出重新結成銀網将桑若整個罩在裡面,不消片刻,一縷黑霧從網中鑽出,細看去竟然是無數黑色小蟲向外竄逃,沒爬出多遠便原地散成了飛灰。
桑若悠然轉醒,碎星又重新變成盒子掉在了她手上。她迷瞪着眼睛看着姚華,剛才的夢實在太沉,她好像很久都沒有睡得這麼踏實了,看見姚華一臉震驚加焦慮,桑若回頭一看,發現鹿妘還雙眼睛緊閉地躺着,半截身子已被黑霧圍裹,眼看就要到胸口了。
姚華忙抓住桑若的肩,急道:“快,快把她弄醒,這黑霧看着不像好東西,如果蔓延到胸口恐怕有生命危險,到時候就醒不過來了。”
桑若急得幾乎要落淚:“可是我該怎麼做?你不是說跟着你進來沒有問題,怎麼一進來就出事了!”
姚華不知該怎麼解釋,總不能說本來沒事你倆一來就有事,本來桑若看着還沒什麼威脅,經曆剛才的一幕,姚華非常确幸桑若急起來能用手上的碎星把他紮成篩子,平時越是冷靜的人發起瘋來越是可怕,忙摁着桑若的肩膀沉聲道:“這件事等下再跟你解釋,看到你手上的盒子了嗎,剛才就是它救了你,你就拿着這個盒子往鹿妘身上砸,就能把她砸醒。”
讓桑若砸而不是自己砸,姚華其實有自己的考量。這盒子在自己手上這麼久了,打又打不開用又用不了,跟塊闆磚沒有區别,要不是看它樣子好看加上得到的地方過于玄乎,姚華可能已經把它給扔了,但它挨着桑若就有了變化,說不定兩者有緣桑若能用。
再者,萬一真的是瞎貓撞上死耗子,這盒子就起了這麼一回作用,扔到鹿妘身上完全沒反應,那砸人的也不是自己。
姚華實在害怕鹿妘,她那一手怪力差點把自己掀翻了,何況身上還揣着一把匕首,真要秋後算賬姚華覺得自己絕對吃不消。自己好不容易好死賴活地活了這麼多年,棄嬰塔還沒倒,可不能比它先倒下……
桑若看不到姚華已經在腦内天人交戰,心裡隻挂念着鹿妘,如今也沒有其他辦法了,她一咬牙甩手将碎星抛向鹿妘,碎星一如剛才一樣結出一張銀網罩住了鹿妘,不消片刻黑霧散去,回到盒内的碎星又重新飛回桑若手中,俨然将她當做了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