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人狼狽逃回村子求救,那幾家爹媽卻按着沒去,等第二天劉老漢上門要人,幾家一口咬死蓉蓉中途不舒服先走了,至于回了哪裡,大家都沒看見。
老漢捂住眼睛,眼淚漫過眼角的皺紋,“蓉蓉膽小脾氣好,從不跟人紅臉,也從來沒有獨自上過山,怎麼可能自己回來,他們就是怕惹事,怕我找他們,他們就……我的蓉蓉啊! ”
鹿妘握緊拳頭,滿臉都是怒氣:“ 太過分了!怎麼能這樣,那可是條人命!”
桑若攔住鹿妘,傾身問道:“大伯,後來是誰告訴你蓉蓉的下落的?”
劉老漢一定是知道了什麼事,才會從村子裡搬出來住到山裡,甚至可能是被村子裡的人趕出來的,桑若目光幽暗,連她自己都沒注意到,看向老漢的眼神透露出隐而不發的陰狠。
“我不信蓉蓉不見了,一句話不說就不見了,我天天去問,問的他們煩,天天去鬧,鬧的他們出不了門,我不信他們一點良心都不要,一點良心都不要!他們奈何不了我,就到處亂說,說蓉蓉勾搭上一個男的跟着男的跑了,傳的有鼻子有眼,好多人就信了,還幫着那些人家來罵我,說我蓉蓉……”
劉老漢哽住,瞪着一雙血紅的眼睛:“良心都被狗吃了,狗吃都髒了狗嘴!”他靠在牆根,用力往後撞,塗獻拉住他,“大伯,别傷了自己。”
“我留着這條老命還有什麼用,有時候真想一頭撞死算了。”老漢哭了一陣,抹了把眼淚,接着道:“蓉蓉回不來,我也不想活,我買了瓶農藥打算那天半夜喝了去陪她和她媽……”
“等等!”姚華捕捉到什麼,“蓉蓉隻是不見了,你怎麼認定她肯定死了呢?”
老漢眼一瞪:“這麼多天不見,還能活着嗎?一想到冬天那麼冷,蓉蓉那麼怕冷,我就……我得去陪她……”
姚華盯着老漢看,聽他繼續說道:“我準備尋短見,聽到有人敲窗戶,有人隔着玻璃說,蓉蓉掉到水潭裡了,那個水潭在哪裡哪裡,讓我去找,說不定還能找到。”
“是誰?”
“不曉得,說完這句話人就不見了,我追出去沒看到人。”
“男的女的?”
劉老漢搖頭:“隔着窗戶聽不真切,看窗上的影子,說是矮點的男的或者高點的女的都說得過去,最邪門的……”劉老漢咽了咽口水:“那天晚上下大雪,雪地上連個腳印都沒有,人走了,腳印也沒有……”他縮了縮脖子,臉又皺成一團:“這肯定是蓉蓉死不瞑目,要我去尋她。”
他一夜沒睡,天剛亮就出發了,在水潭邊撿到蓉蓉手上戴的一支麻花銀镯,但蓉蓉人在哪兒,一點蹤迹都沒有。
“那個水潭子不深,蓉蓉就算淹在裡面了,也能看見……看見人,我在水潭邊轉了幾天,差不多攪和了個底朝天,還是什麼都沒找到。”
姚華皺眉問:“你下水後沒有被水草纏住?”
“是有很多水草,跟河裡塘裡那些魚草差不多,就是你們帶回來的這個樣子,一大團一大團的,碰到了有些刺撓。”
“它們沒攻擊你?”鹿妘急忙問道。
劉老漢咧開嘴,“姑娘,這是水草,什麼攻擊不攻擊的,平日裡我們割了這玩意兒喂魚,它就是一把草,難道還能吃人?”
鹿妘腹诽,“可不是能吃人,吃了你女兒。”又覺得自己嘴太毒了,趕緊掐斷念頭。
“那您怎麼住到山上來了?”
“待不下去了。你看我身上這傷。”老漢搖頭,撩起衣服展示自己的傷,一條條疤痕觸目驚心,可想而知當時是怎樣的情形。
“他們那幾家……沒錢沒勢就是被人踩到泥裡也翻不了身,姑娘你懂吧?”
鹿妘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沒在那個處境下她想象不出那種絕望,就連現在的同情,也是一種想象,這世上從來沒有真正的感同身受,事情到了自己身上,才知道到底是什麼滋味。
“我就住到山上來了,總之一句話,活要見人死要見屍,我就守着這,我姑娘的人也好魂也好,我得讓她有地方去。”
老漢摸出一點煙絲,小心地卷了,瞅了一眼他們幾個,略帶歉意道:“抽兩口。”背過身去點了煙,臉隐藏在升起的煙霧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