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老漢有備而來，從包裡掏出手電晃了兩下，劉科突然跳起來死活不肯再走。他扒住洞口跟劉老漢推搡，但身闆太單薄，雖是年輕小夥居然還拉扯不過老頭，劉老漢鐵鉗一樣的手臂緊緊箍住他的脖子，惡狠狠地低吼。

“小子！今天你是想去也得去，不想去也得去，這可由不得你！”

劉科聲音顫抖帶着哭腔求他：“劉叔，劉叔，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如果不是我當縮頭烏龜，蓉蓉不會……我給您賠禮道歉，給您磕頭認錯，我……我可以賠錢，您要多少盡管開口，保證您以後衣食無憂，我給您養老送終……隻要您别讓我去，劉叔，劉叔啊！

劉科拜倒在地，把頭磕得砰砰響。桑若心内唏噓，如果蓉蓉看到自己喜歡的人是這樣一幅嘴臉會怎麼想？有情郎，在情人面前風流倜傥，到了生死關頭卻極盡谄媚尊嚴掃地，如果蓉蓉看到這樣的劉科，她會後悔自己為了這種人丢了姓名嗎？

說到最後，劉科已然語無倫次，劉老漢本來滿臉怒容，尤其聽到“賠錢”兩個字，恨得目眦盡裂恨不得手撕了劉科，再一聽到“養老送終”，心中突然湧出巨大的悲痛，哭歎一聲“唉”！

“我還養什麼老，誰還能給我送終，我的蓉蓉至今不能入土為安，我……我閉上眼看到的都是她哭着喊着叫阿爹的樣子……”

劉老漢發狠踹了劉科一腳，直踹得他嘔出一口血來，咬牙道：“你這個背信棄義的狗東西，你怎麼能這樣對蓉蓉，可憐我的蓉蓉，我白發人送黑發人啊……”

劉老漢聲音越來越低，聽在鹿妘和桑若耳中卻如一聲驚雷。鹿妘瞪着眼睛看桑若：“我怎麼聽着，劉老漢知道蓉蓉的下落呢？看樣子是要讓劉科去……”

“陪葬。”桑若冷眼看着劉科和劉老漢，眼底盡是冰霜。

“對對，就是這種感覺，不會是真的吧？”

劉科的哭聲在山洞裡回蕩，炸得人耳朵嗡嗡響，倒掩蓋住了鹿妘和桑若的腳步聲。劉老漢直愣愣地往前走，遇到岔路也沒有停下，顯然對這一帶非常熟悉。

但他之前明明跟大家說，他很少來這裡。他為什麼要說謊呢？

兩人不敢跟得太緊，隔遠一點又怕跟丢，走得十分辛苦。待繞過最後一個岔路，前面一下開闊起來，出現了一片水潭。

劉老闆沒想到有其他人跟着，也可能眼裡已經顧不得其他東西，他抓着劉科就往水邊拖，劉科喊得撕心裂肺跟殺豬一樣，不多時，水面蕩起一圈波紋，一團黑色的藤蔓從水裡升起，遠遠看去就像潛水的人露出半個頭，在昏暗的山洞裡顯得格外恐怖。

“那就是纏夢。”

鹿妘用嘴型示意桑若，外面一點遮擋都沒有，兩人隻好趴在山洞口。好在洞口有塊突出的石頭幫她們掩住身形，但若走近些肯定會被發現。

見纏夢不動，劉老漢自己也跪了下來。他慌忙搶過劉科手裡的包裹，從裡面滾出一堆零碎物件。鹿妘眼尖，看到些手帕布偶之類的，劉老漢在那一堆雜物裡扒拉，翻出一個紅色的枕頭，笑得眼淚都下來了。

“蓉蓉，乖女兒，我是阿爹。”他好像真的在跟纏夢介紹自己，把枕頭抱在懷裡就像抱着一個嬰兒，小心翼翼地搖着。

“你小時候最喜歡的東西，我都給你帶來了。你看，還有這個小枕頭，平時你就愛抱着它，還說以後出嫁了要拿它當壓箱底的嫁妝……”

劉老漢說着又哭起來，水面上的波動越來越大，好像真的被這番話感動到，還沒等大家反應過來，一個巨大的纏夢球浮出水面，，絲草張開，正中間立着一位雙目緊閉的少女。

蓉蓉！

劉老漢張開手就要我那個水裡撲，蓉蓉突然睜開眼說話了。

“人帶來了？”

那聲音朦朦胧胧透着水汽卻感受不到一絲溫柔，反而冒着冷氣往骨頭縫裡鑽。鹿妘往桑若身邊靠了靠，小聲說：“你看，看她的腿。”

蓉蓉的下半身和纏夢連在一起，以為隻是被纏住，仔細看才發現水草已經鑽進皮肉，顯然已經長在一起。按照姚華說的，纏夢應該是以人為食，蓉蓉為何還能已這樣的方式活着，兩人都想不通。

“現在的蓉蓉，像不像寄生？”

寄生植物以活的有機體為食，寄生到宿主身上後，不會一下子讓宿主死掉，而是吸收它的養分讓宿主慢慢虛弱而死。如果宿主生命力強，說不定能多撐一段時間，達到平衡狀态共生也不是沒有。此時的蓉蓉和纏夢，看着就像這種狀态。

趴在地上的劉科根本不敢擡頭，當天的場景像過電一樣在腦中閃過。

他和蓉蓉從小一起長大，早就心意相通，本想着以自己家在村裡的條件，劉老漢肯定會同意這門親事，自己娶蓉蓉不成問題，劉半山夫婦知道兩人的事，反正也沒正式過門，想着自家兒子也不會吃虧，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在兩人看來，父母同意，感情不錯，交往起來也沒有後顧之憂，相處也就愈發沒有顧忌。小時候什麼都不懂，如今兩人大了，村裡跟劉科關系好的幾個朋友都陸續在家裡人安排下相了親，其中一個更是過了年就要當爸，劉科心裡有了想法，蓉蓉雖不願意，但架不住劉科央求，一來二去的，兩人初嘗禁果一發不可收拾，又都沒有經驗，蓉蓉就懷了孩子。

那天蓉蓉拉他來無名潭見面，要說的就是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