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谷小心翼翼地把手提箱從書桌上搬起,放到了地上,用罕見的溫柔姿态撫摸着她的後背:
“你就放寬心吧,教會正在調查的事情也和谕佳有關,也許等這邊的調查有了進展,你那邊也會取得重大突破也說不定呢。”
悠納有氣無力地點點頭,在椅子上坐了下來,而神谷也坐到了一旁的床沿上,站在門邊,安靜地看着面對而坐的兩人。
文小姐的語氣依舊平靜:“其實仔細想想也知道,教會不可能會把情報重心放在一個失蹤已久的人身上,哪怕已經有了一些或真或假的迹象也是如此。所以他們這些天,策劃着奪回裝置,救出囚犯,而去有意忽略我這邊的工作,雖然我覺得心裡不是滋味,但也不好抱怨什麼。”
神谷眨了眨眼:“救出囚犯?我之前可沒有聽說這回事。”
“大概是因為行動前的保密需要吧,之前的情報上說,那所廢棄的醫院裡關押着一名囚犯,教會判斷那個人也是秘儀師,就決定順便救出來。你看看吧,一個完全與這件事無關的人,都比池小姐更受重視……他們為什麼就不肯相信池小姐還活着呢?”
悠納左手攥起拳頭,重重地敲在了書桌上,她的聲音顫抖着。神谷一時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隻是扶着她的肩膀,陪着她一起沉默——這樣一來,我似乎就成了這個房間裡的冗餘人。
“神谷小姐,我先出去透透氣好了。”
“好,到時候我在外面走廊上等你。”
看不見陽光的午後,陰郁的天空飄起毛毛細雨,我靠在教堂二樓的走廊立柱上,推開玻璃窗,安靜地看着雨中的街道。教堂面前的那條馬路并不寬敞,而對側路邊停滿的車輛又讓這裡變得更加逼仄——從馬路對面林立的商鋪飯館來看,正午時分來這裡吃飯消遣的人并不少。街邊人行道上,屈指可數的行人打着雨傘步履匆匆地走過潮濕的路面,周圍除了雨聲之外,聽不到其他哪怕一絲交談,仿佛外界那些如煙塵一樣的繁華,都與這裡無緣。
這讓我不由得回想起在宿英城時,被禁足于教堂裡的那一段時間。我記得,那座教堂的附近,也有這樣一條不太寬敞的馬路,對面居民樓的樓下同樣是街市,隻不過那裡不管何時,都充斥着各種吆喝聲,就算是疫情最為嚴重的時候也是如此。最初我對于那樣的喧鬧,竟然還有些許羨慕,但随着被封閉的時間越來越長,我卻越來越反感這樣的景象——“表面上的繁華,終究還是掩蓋不了滿目瘡痍”,我記得當時我就是這樣對弦千渡說的。
但真的将這有些蕭瑟街道呈現在我的眼前時,卻激起了我更加強烈的惆怅。在科羅納瘟疫以及社會動蕩過去之後,那些創口尚未被時間撫平,它們就這樣血淋淋地展示在眼前,我反而覺得經過粉飾之後的喧嚣,才能更加被人所接受。
推己及人的話,我大概也能體會文悠納這幾個月以來,執着于尋找池谕佳下落時的心境。擡起右手,我看着很多年前她一筆一畫在手腕上留下的術脈,心情沉重地歎着氣——如果我還能見到她的話,我一定要向她道歉才是,畢竟我辜負了她對我的期許,沒能成為一位真正意義上的秘儀師。
“秋洋,事情似乎比我們的預期要複雜得多。”
神谷的聲音把我的思緒拉回到現實,我轉過身去,看見她倚靠着欄杆,神情嚴肅地緊鎖眉頭。
“巴夏洛神父與舒勒執事遇刺,牽扯到那一封用蒼穹文寫成的書信和戒指,然後是閣樓上那些筆記裡的記載和一個找不到鑰匙的保險箱。到了貝魯特之後,又發現這些事情還和幾年前的港□□炸扯上了關聯,甚至還涉及到了宿英城的事情……”
她還想繼續往下說,但我直接打斷了她:
“神谷小姐,既然這些事情遠超我們的預期,那恐怕就不是我們兩個人,甚至也不是這一小群人能夠掌控的。李維先生隻是讓我們調查‘真木智雪’的下落,但現在除了那兩封完全無法解讀的信件之外,我們一無所獲,反而還成為了給這裡教會跑腿打雜的人。這樣節外生枝真的合适麼?”
注釋:
[1] 标題為德語“耶稣,世人仰望的喜悅”,出自巴赫作品BWV147清唱劇第十樂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