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谷的眼神中流露出極其少見的欣喜,她走上前去,輕輕擁抱那個女人,言語之中滿是難以抑制的情感,連聲音中都帶有些許顫抖:
“我倒是從看到那片彼岸花開始,就知道你會在這裡。雖然我現在灰頭土臉的,但還是想說,見到你真好。”
女人的眼中似乎暗藏着熱淚,卻什麼也沒有說,隻是輕輕用手撫拍去神谷身上的塵土。看着兩人之間親近的舉動,我似乎意識到了什麼,但還是按捺住蟄伏于記憶深處某些正在蘇醒的躁動。神谷看了看站在一旁無所事事的我,伸出手把我拉到她身邊,鄭重地向女人介紹着:
“谕佳,這位是林秋洋,據他所說,你是他的姑姑。”
看來我的直覺是對的,眼前這位女人正是二十多年前離開高知老家的池谕佳,回想起剛才祭壇前的邂逅,以及在腦海中出現的那些暧昧想法,一種難以形容的情感又在我的心中蕩漾開來,又立即被絕對的理性與道德感壓制了下去。
池谕佳看了看我,略帶着笑意向神谷點了點頭:
“我怎麼可能認不出我的侄兒呢?如果是其他的陌生男人闖進聖堂,又對我做了那樣的事情,我又怎麼可能會讓他活着離開呢?”
雖然她的語氣十分溫柔,但說出的話語卻讓我感到有些不寒而栗。神谷聽罷,也轉過頭來,眯起眼用一種奇怪的眼神審視着我:
“哦?秋洋,你對你姑姑做了什麼,才讓她動了殺機?”
“啊……這個……姑姑,我沒有那樣的想法……”
我趕忙吞吞吐吐地解釋起來,生怕給神谷留下的印象大打折扣。池谕佳擡起手來打斷了我的期期艾艾,面向神谷挑了挑眉:
“這是我和我侄兒之間一個十分美好而又充滿青春的秘密。”
說完這些,她又轉向我,用手杖頭敲了敲我的肩膀,并未完全愈合的刀傷帶來的疼痛感讓我皺了皺眉。
“秋洋,你居然變得這麼見外了,我可記得你在小時候,跟在我身後一口一個‘柚子姐’叫得不亦樂乎啊。”
兒時的記憶讓我更加窘迫:“啊……小時候的稱呼如果沿用到現在,那未免也太羞恥了點。如果你不願意我叫你姑姑的話,那我就叫你‘姐’,或者和羽音小姐一樣用名字稱呼好了。”
池谕佳勉為其難地點了點頭,然後又看向神谷:
“那我就沿用秋洋對你的稱呼好了,你應該不會介意吧,羽音?”
“我不介意,名字就隻是一個符号而已,我悉聽尊便。”
寒暄幾句過後,神谷進入了正題:
“谕佳,我們找到你,并不隻是來聊閑天的,有件事想問你。”
“嗯?有什麼事情的話,進來說吧。”
姑姑轉身指了指身後的聖堂,領着我們走進那一方幽閉的空間裡。在穿過那些座椅形成的過道時,她用似有若無的聲音輕輕問着與我并肩走在後面的神谷:
“我們有多久沒有聯系了?兩年?還是三年?”
“從我收到你的最後一封信算起,大概有三年了。如果從我們最後一次見面開始算起,恐怕已經十多年了。”
我聽到谕佳默默地垂頭長歎一聲:
“唉……十年前,我們都還是意氣風發的年青人,現在……”
“就算是過了十年,你看上去也不顯老……”
神谷那聊勝于無的奉承聽上去十分蒼白無力,畢竟身體與年齡這種事情,就算可以騙過旁人與時間,最終也騙不過自己。谕佳聳了聳肩,自嘲似地笑了一聲:
“三十六七、過不了幾年就要到四十歲的中年人,哪裡還能稱得上年青……不過這些年,我總算是意識到了十幾年前你評價我的話,‘人活得越久,傷口就越深,經曆的事情越多,脾氣就越大’,果真如此。當初聽到你這樣說,我還覺得有些不能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