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把手槍,十二發子彈,你指望我們能做什麼?”
“總不能眼睜睜看着那個人被他們打死吧?”
聽到我這樣說,谕佳的眼神嚴肅了起來:
“秋洋,就算你現在救下了他,但是我們連這群人的身份都沒弄清楚,又要如何對他進行安置?”
看到我還有所猶豫,她又語氣嚴厲地補上了一句:
“不要把自己暴露在不确定與危險當中!”
在那個瞬間,我突然從我這位看上去性情和藹的姑姑身上,感受到了與神谷羽音相似的威壓。她的話語在無形之中讓我放棄了質疑,隻得順從地按照她所說,放棄營救的想法,繼續潛伏在黑暗裡。
“秋洋,好好看着眼前發生的一切。有些事情我們無能為力,但還是必須眼睜睜地目睹施暴者的猙獰,聽聞受難者的哀嚎。我們忍受着内心的煎熬,唯有默默承受痛苦,而且你必須得承認,你的力量并不來自于你的沖動或者勇氣,而是殘留在記憶當中的那份苦楚。”
池谕佳的聲音十分低沉且冷靜,不帶任何情緒,卻激起沉積在我腦海當中的那些過往,讓我的内心五味雜陳。因為見證過太多次的死亡,我學會了如何去保持冷漠,但生活又因為同一種原因而給予了我一副古道熱腸。我一直認為,兩種仿佛自相矛盾的性格統一在了我的身上,這可以讓我能夠以更加冷靜的眼光去看待事物,但直到方才聽到池谕佳的話語,我才意識到,這樣的性格對于我來說,恰恰是一個緻命的弱點。
在對人質進行了大約五分鐘的毆打之後,帶隊的軍官看上去依舊沒有得到什麼有用的消息,他有些憤懑地再次朝人質的臉上來了一拳,然後向大門的方向揮了揮手。身後的士兵便把他架起來,推搡着押出大樓,離開了我們的視線。
“他們大概是在尋找什麼東西吧,那他們手上的人質,要麼是卡米勒教派的人,要麼是關押我強制為他們研究的真主黨武裝。對我來說,不管他是屬于兩類人中的哪一類,我都沒有什麼好印象,所以也不打算救下他。當然,這并不意味着我會放過這些對俘虜施暴的人。”
池谕佳不動聲色地說着,正打算做下一步行動的部署,幾聲清脆的槍響卻突然從大樓的外面傳了進來,在我們的耳邊回響。稍微想想,也知道這槍聲意味着什麼,谕佳閉眼低下頭去,握緊了拳頭,從腰間拿出了提燈,神谷的聲音出現在我的頭腦當中:
“谕佳,秋洋,他們槍殺了之前帶入大樓的人質,而且院子裡的其他士兵全都進入了大樓,樓下大廳裡發生了什麼異常情況麼?”
“大廳裡目前沒有異常。他們因為從人質口中問不出什麼有價值的信息,經過長久的毆打之後,下令槍殺了他。這些人現在正在大廳的各處搜索,羽音,你想個辦法,把在圍牆外面巡邏的那一隊人也引進大樓來。”
“你的計劃是什麼?”
“這些人不能活着離開聖伯多祿醫院。”
池谕佳的語氣依然平靜,但身處五樓的神谷卻沉默了,考慮了許久之後,她才重新開口說道:
“好,我知道了。那這樣,谕佳,你們聽到樓上有響動的時候,就發動大廳裡的魔法陣,到時候我會把外面的人趕進大樓。”
“好,那就拜托你了,開始行動吧,我和秋洋随時待命,等你的信号。”
語畢,她把提燈輕輕放在地面上,手伸進鬥篷裡,拿出一枚粉色的櫻花鈴铛。
“這不是清水寺的禦守麼?”
我借着從一樓透過來的微光粗略地瞥了一眼,但谕佳卻搖着頭否認了。
“隻是樣子很像而已,畢竟每個秘儀師的個人喜好不同,魔法道具也會不同的外形。秋洋,我問你,你射擊的精準度如何?比如說,把這個鈴铛扔到大廳上方,你能打中麼?”
“恐怕不行,你太高估我的水平了,我的手槍隻能用來防身。”
“好吧,我隻是随口問問而已,真要能夠做到那樣,沒有一年半載的訓練是不可能的。”
池谕佳一邊低聲自言自語,一邊微微起身,用手指清點着大廳當中被隐藏起來的魔法陣。末了,她又把身體縮回陰影當中,碰了碰我的手臂,然後把手伸到了我的面前:
“把Hydrargyrum還給我,我有用處。”
起初我并沒有反應過來她說的是什麼,于是她又指了指我的胸口:
“墨丘利之翼,戴在你胸前的那個吊墜。”
我“哦”了一聲,解開風衣的暗扣,摘下那枚嵌着紅色寶石的吊墜,小心翼翼地放在她的手中。
“羽音小姐說,這件東西有的時候很危險,但我并沒有看出來。”
池谕佳轉過頭來看了我一眼,偏了偏腦袋,又繼續觀察起樓下大廳中的一舉一動:
“放心吧,你很快就能見識到它的危險之處了。”
恍惚間,我從她的眼角看到了稍縱即逝的笑意,但緊接着,眼神中這種若有若無的笑意又立即轉變為無比冰冷的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