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過得很快,當我們從老市政廳離開時,天已經完全黑了下來,昏黃的路燈勉強照亮這片略帶寒意的雨夜。神谷在屋檐下伸展腰身,胸口在帶有一絲泥土氣息的空氣裡輕輕起伏——雨天的空氣總會帶些甜味。她大概已經忘記了方才我的含糊其辭,有轉身看向我:
“我似乎才想起來,我們沒來得及吃午飯就到這裡來了。”
于是我也才意識到,我的胃已經因為腹中空空而早就開始産生不适感。其他人想必也與我大抵相同,而經過商議之後得出的結論就是,我們又回到了弦千渡的咖啡館裡,一邊吃着一天以來唯一一頓正餐,一邊有一句沒一句地談着那些目前看來依舊八字沒有一撇的計劃。
當然,盡管參加讨論的隻有神谷羽音、池谕佳和弦千渡三人,但三人依舊在餐桌上掀起一陣血雨腥風。三顆有各自想法的頭腦,把下一步行動的部署計劃扯出六個方向,而坐在他們中間的我們,聚精會神地盡力跟上他們的思維,同時還要警惕三人之間的口角因為激動的情緒而演變成鬥毆行為。夾在中間的我們,就如同被六匹奔向不同方向的野馬拉扯着,下一秒就要被撕成碎片。
三人沸反盈天的讨論最終并沒有得出任何有效的計劃與共識,于是這頓飯的結果無可避免地變為不歡而散——這大概是我吃過的最提心吊膽的一頓飯。走出咖啡館的燈火通明,我們的眼前又變成了昏暗而潮濕的街道,弦千渡為我們把住大門,用帶着歉意的口吻說着:
“我送你們去停車場吧。”
池谕佳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話不投機半句多,就不用勞煩你相送了。”
他悻悻的笑了笑,然後轉向了朗納,又換回一臉嚴肅:
“如果找到了相關的情報,我還會去你那裡叨擾,還請你多多包涵。”
朗納點了點頭:
“考利茨神父那邊,我已經派人去羅馬暗中調查他的下落了,隻是不知道何時才能有結果。置于接任了他的職務,爾後又辭職的那個神父……”
話說到一半,卻又止住,他看着弦千渡,仿佛在等待一個能讓他滿意的答複。弦千渡鄭重地點頭:
“我會讓人去辦妥的,請你放心。”
“好,那就有勞了。”
朗納把雙手合十在胸前,向他微微欠身,然後和若利韋一起跟上已經走入雨幕中的我們。我忽然有了一種不太好的預感,但我隻能哄着自己相信,他要去辦的事情不會違背他自己的行事準則:等一切都塵埃落定之後,我們的雙手依舊是幹淨的。再看向朗納時,他的神情平靜,依舊謙恭有禮,給人如沐春風的感覺,這又讓我多了一絲僥幸。
不過以普通人的價值觀與行事準則去評判秘儀師,并不是一種可行的方式,非但不能得出一個中肯的結論,反而還會覺得,所有的秘儀師從某種意義上說都是怪胎和冷血動物——這倒也難怪我的那些親戚們,當年會對谕佳的母親敬而遠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