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小樹林生機勃勃,蟲鳴遠在天邊,又似近在耳邊,林中時不時傳來動物或尖銳或粗犷的嚎叫。
夜風帶來了涼爽,牧芮呆在樹上,聽着莎莎的背景音,看着一側的夜空。
這裡沒有工業的污染與城市的喧嚣,全是一派天然之景,浩瀚的夜幕下是一輪高懸的名月和布滿的閃耀的星子,襯得世間萬物更顯渺小。
此時此刻牧芮頗有些深林人不知,明月來相照之感。然此時的明月與故鄉的明月卻相隔了千年的光陰,她的家人、朋友是否還在為她的失蹤而焦急、傷心呢?
眼眶發熱,一層層淚花悄悄在眼角聚集,當眼眶終于承載不了不斷加重的負荷,一滴淚順着眼角滑落,滑過面頰,最終隐匿于發間。
人總要經曆過磨難才能真正懂得珍惜,牧芮想念她的家人、摯友,想念那些沿街飄蕩的馥郁香氣,想念隻需要動動手指便能送貨上門的琳琅商品。
隻要能再回去,回到原本的世界,她可以...
微微擡起上半身,牧芮側耳傾聽,遠處隐隐傳來熟悉的呼喚。緊皺的眉眼舒展開,露出一絲欣喜,她确實是聽到有人在呼喚她的名字,像是雯雯,又像是父母親友。
遠古的夜晚,在黑夜的森林中聽到熟悉的呼喚聲,若牧芮此時是坐在屏幕前,必要對這種拙劣的引誘嗤之以鼻的,這不是明擺的有陷阱嘛。
但心緒起伏不定,思念家鄉的牧芮卻沒有意識到這一點,又或許是意識到了,卻被某種力量封印住,感知變得遲鈍。仔細辨認過,确實是有人在喊她的名字,她抹幹面龐,爬下樹。
牧芮剛有動作便驚醒了淺眠的羽人,他看着牧芮下到他這一層,繼而從躍下樹。
發出兩聲疑惑的音節,羽人眼見牧芮對他的聲音毫無反應,她已踩在堅實的地面,他也坐起身看向擡腳即将消失在黑暗中的她,遲疑了片刻便起身跟在了她的身後。
不過是簡單地從樹枝間站起來,扇動雙翼,羽人的額間冒出了一顆顆汗珠。它們中的一顆先一步承受不住重力的作用順着肌膚向下,滾落到羽毛上,又滑到了地面,那光滑的面頰上便多出一條水痕。
又有許多相近的汗珠滑滾在一團,彙聚成一滴更大的汗珠,在面頰邊緣搖搖欲墜,最終從羽毛上滾落下去。
落地後的羽人眼中的一切都在震蕩搖晃,他一手捂住還未痊愈的傷口,一手扶着樹幹,在牧芮快要消失後,咬牙擡腳跟上。
腳步前所未有的輕快,牧芮第一次覺得身體裡充滿了希望和力量。她的思維很快也很亂,但身體的每一寸都在訴說着相同的願望與快樂,她要回家了,她能回家了。
不過是一個聲音,怎麼能讓牧芮聯想到能回到她的世界呢?
牧芮無法仔細思考這個問題,但她就是知道,她能感覺出來,她能預感到隻要能找到聲音的來源,找到呼喚她、尋找她的人,她就可以回去了,回到那個熟悉的世界。
當見到那橘衣人時牧芮的眼淚不受控制的掉落下來,她的出現也引起了那人的注意,他停止呼喚牧芮的名字,眼中帶着疑惑。“你是牧芮嗎?”
“是我,我就是牧芮。”牧芮走到橘衣人身邊停下腳步,擦幹面頰上的淚水,哽咽道。
“你的家人和朋友很擔心你,你現在安全了,我們會送你回家的。人找到了,收工吧。”橘衣人安慰牧芮後,又側頭對其他人說。
這時牧芮才發現除了橘衣人,周圍還分散着其他服色各異的人。他們聽到橘衣人的喊話,漸漸聚攏而來。
牧芮像是離群的小獸,再次尋到同族,緊緊跟在橘衣人身側,滿心信任。
衆人收拾妥當準備動身,橘衣人走在最前,領着牧芮和一衆人要離開。
剛提腳沒走幾步,牧芮的衣服被低矮的樹枝挂住了,她扯了扯,衣服鈎得很緊。加把力,仍是掙脫不開,她擡頭見橘衣領着衆人繼續前行,漸漸與她拉開距離,心裡不由驚慌。
“等等我。”見人快走遠了,牧芮急了,使勁拽衣服。
橘衣人停下回頭看向牧芮,衆人也停下腳步等她,這次她很順利地掙脫了樹枝,快步跟了上去。
牧芮跟上隊伍,橘衣人轉過身,提醒衆人跟緊不要掉隊,繼續在前方領隊。
他們來到一片灌木叢,樹木高約兩米,相互之間很連接緊密,将前進的道路擋住了。
見此情形,牧芮蹙眉,她不希望回去的路程出任何意外。
橘衣人卻并不為眼前的困難所阻礙,領着他們一往無前地朝着灌木走,硬生生開出一條道。
其他人一個個跟在橘衣人身後,牧芮腦中飛快閃過一個念頭,卻來不及捕捉,她前面的人也進了灌木叢,再不跟上她就該被落下了。
剛跨進一步,臉和手都有不同程度的刮傷,牧芮有心想問為何放着其他的路不走,嘴角動了動又閉上了,隻加快腳步,确保不會掉隊。
從外看灌木叢并不深,但腳下的路卻似無窮無盡,走着走着,牧芮再一擡頭,一直走在她前面的人忽地都不見了。
“等...唔...”話才喊出一個字,牧芮突然發現自己開不了口了,有一隻無形的手捂住了她的嘴。
牧芮擡手,真的抓到了一隻手,心下悚然,立即劇烈掙紮,那隻手被她推開了,她得到了片刻自由。
“救命,救我。”牧芮嘶叫般地哭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