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蘿蔔頭,你便在這等着,一會兒就有人帶大夫來找你了。”蘇望軒摸了摸小石頭的腦袋,回頭看裴映洲凝思的模樣,問道:“行知,你在發什麼呆呢?”
“在想一些事情。”裴映洲敷衍過去。
他又想起了很多年前的那個人。
兩個人鼻青眼腫的坐在雪地裡,姑娘接了一片落下的雪花,放在手裡看着它融化,眉眼彎彎:“舟舟哥哥,人果然比我想象的還要惡。”
她們真的有一雙,很像的眼睛。
小石頭高興地道謝,拍胸脯保證道:“諸位恩人以後若有用到我小石頭的,盡管吩咐!”
“小蘿蔔頭。”幾人都笑了。
忽聽得一聲高喝夾着馬蹄聲:“官府出行,閑雜人等避讓!”
衆人閃身避開,揚起的灰塵幾欲迷人眼。
“這是誰家的車駕,好大的威風!”蘇望軒一向看不慣這些,嘲諷道。
宋啟元看到馬車上的印記,答道:“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這個馬車上是桃溪知縣的兒子。”
“桃溪知縣?這桃溪鎮不是你宋家的地盤嗎?”蘇望軒問。
“非也。”宋啟元笑道:“宋家雖本家在桃溪,但一直十分低調,不問鎮上之事。與桃溪知縣也算是井水不犯河水。”
“桃溪知縣姓範,十年前下放于此,陛下好像忘了這個人似的。他一直郁郁不得志,十年沒有升遷。”
似是有些疑惑,宋啟元繼續道:“其實範知縣在任盡心盡力,總的來說也算是一個好官。不知怎的有這樣張揚的一個兒子。我前幾日已寄信去了宋家,不妨随我去修整一下,明日再出發去陽城。”
正說着,宋家來人了。
“小的是宋府管家,”來人彬彬有禮,解釋道:“宋家這些年并不住在桃溪鎮,而是在桃溪縣的扶風鎮。但是桃溪鎮還有一座偏院,諸位若不嫌棄,請随我來吧。”
另一邊,小石頭興沖沖地帶大夫回了家。
他一邊開門一邊喊到:“阿姐,我給你找大夫來了!阿姐,你有救了!”
無人應答。
他突然有種不祥的預感,木頭的漏風門闆被推開,他的阿姐躺在床上,沒有絲毫聲音。
“大夫!大夫!你快來啊——”他驚慌失措,眼淚鼻涕糊了一臉也顧不得擦去,雙手緊緊地抓握着長姐的手,不肯放開。
醫士看到女子的臉色,便知已經藥石無醫,但他還是盡職盡責地探息施救。
不多時,他搖了搖頭,退到一邊道:“令姐的病實在太重,老朽也沒有辦法,眼下還剩最後一口氣,約莫是等着你回來。”
女子的手動了動,像是沒有力氣,小石頭飛快地抹幹臉上的涕淚,拉着她的臉放在臉頰上,笑道:“阿姐……”
兩個人都是笑着的,淚卻不停。
醫士出了門,他見過許多别離,還是不忍心。
“磊哥兒,你聽我說,”石英摸着他的臉,“姐的床闆下面,有一塊玉石,是姐姐在河邊撿到的,你拿去當了,以後過安生日子……”
“不!我不要!我要姐姐……”小石頭拒絕,拼命搖頭道:“你為什麼不早說?早說我就可以救你了!”
“我本就命不久矣,不用再浪費錢财,好好活着……”她的聲音低下去,逐漸聽不見了。
“姐姐!”撕心裂肺的聲音傳來,石磊伏在床上,久久不起。
“一人吃飽,全家不餓。”
“原來我也是一個人了。”
他該去哪呢?這下他是真的沒有家了。
最後一縷晚霞消散于地平線,又一顆星星升上天空。宋府偏院的大門突然被敲響,像是試探似的,很細小的聲音。
藤月正巧沒有睡意,她打開門,下午的小蘿蔔頭站在門外,滿臉淚痕,怯怯地看着她。
“我阿姐已經去了,我問了詹醫士你們的地址,想來道謝。”孩子髒兮兮的手攤開,手心是一枚寶石。
藤月覺得血液都凝固了,問道:“這寶石,你從哪裡來的?”
小石子以為她又誤會自己去偷東西,連忙解釋道:“不是我偷的,是我阿姐從河邊撿的。”
“撿的?”
“是真的,我可以發誓!我阿姐臨走前将它交給我,讓我好好活着。”孩子低下了頭。
“既是你阿姐給你安身立命的,你便留着。今日醫士的報酬,你回答我們問題也已抵消。”藤月隻覺氣血上湧,語氣也變得冷漠。
這寶石出自碧城,她絕不會看錯。
碧城有名的玺玉,為何會出現在桃溪鎮?
石磊不明白姑娘的語氣為何突然冷了下來,愣愣地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