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紅纓一截,未曾有言。
她已告訴了自己的選擇。
樊若元是怨的,但樊将軍不悔。
怨一城軍民做了帝王寶座的犧牲品,怨将士死在人心不足的陰謀中,卻不悔這雙手還能執槍,不悔保護大郢子民。
不悔用自己的命換來如今的明安郡主。
“後來呢?”藤月聽到自己的聲音非比尋常的冷靜:“齊叔後來為什麼離去,長鞭之中的圖紙呢?”
“我本想看着郡主長大,隻是尹州王室告訴我,有人暗中在追查你我的蹤迹。”
“他懷疑,是聖上。”
“魏明帝知道你我沒死于碧城,想要傳召于你,話裡話外,更是查探碧城之前那批武器的消息。尹州可汗暗中斡旋,将你保了下來,我獨自去了郢都。”
想到那個明黃色的身影,齊雲天雙手緊握成拳:“我走時帶走了圖紙,并将圖紙與皇帝做交換,換你在尹州一生無憂。我本以為皇帝會殺我滅口,誰知他竟放了我一條生路。”
屋内似有什麼東西打翻了,無人在意。
“可是我沒想到,這個狗皇帝居然失信。還将你召回了郢都。”
他守着這個秘密被一路追殺,暗中有人一直幫他,他才得以逃到陽城改名換姓做一個小捕快,過了十幾年安生日子。
齊雲天心中慚愧,未能守的了圖紙,更沒保護好藤月,讓她如今卷入其中。
“齊叔,這不是你的錯。”藤月的話中終于有了一絲暖意,“你已經做到最好了,起碼我在尹州這些年的快樂,是真的。”
這些年的經曆讓藤月不敢再輕易相信任何人,她記得齊雲天帶她穿過重重火光,記得流亡途中他将僅有的一個饅頭給了自己,但她還是忍不住懷疑,當年之事,與齊侍衛長究竟有沒有關系?
為何他帶着睡夢中的自己出了城後在尹州又不告而别?
多少個夢裡醒來,都是自己孤零零地等在原地。
明安,明安。
好一個明安郡主。
是讓她哪怕明白真相也要安分守己麼?
君若不明,何以為安!
藤月氣血上湧,但還是站起來,盈盈一拜,道:“司徒月多謝齊侍衛長大恩,他日定當相報!”
旋即,她的目光看向屋内:“蕭統領,聽牆角非君子所為,你還要聽多久呢?”
“或許我是該叫你樓主,還是薛鶴春?”
“阿滿,鶴春他……”齊雲天躊躇着。
他在陽城這麼多年,隻知道禁軍統領蕭賀,卻不知蕭賀就是薛鶴春,那日在梁守文府中見到,也隻是猜測。
這麼多年過去,少年已與往日截然不同。無論是長相還是氣質,都透着他有些覺得說不出的陌生,但他還是習慣性地選擇相信。
藤月擡起頭,看到那張熟悉的臉,男人笑着走出室内,歡喜道:“阿滿,這第二份禮,你可喜歡?”
“不知蕭統領指的是?”藤月道:“若是與故人相見,多謝蕭統領,我歡喜得很。”
“為何要喊蕭統領?你不記得了嗎?這屋子是你當年想象的。我命人造了出來……”似有些不可置信,蕭賀問道。
“蕭統領,我已成婚。”藤月拉開了兩步距離。
仿佛沒有聽到藤月的話,蕭賀将杯中的茶斟滿:“故人相聚,還是坐下來好好喝一杯吧。這尹州春色,是你最喜歡的。”
“蕭統領不如有話直說,這一番引我前來,到底是為何?”
藤月笑道:“若說太子幾個月前來青田山,隻是為了在這小院和你把酒言歡。藤月萬不敢信。”
“有何不可?我乃禁軍統領,與殿下本不可有私交,在這青田山掩人耳目,不是甚好。”
蕭賀将茶一飲而盡,話裡帶了些試探:“還是說,你急着回去見山下等你的裴映洲?”
“此事與裴大人無關。”藤月回。
蕭賀與薛鶴春是同一人,卻不同。
時間能改變很多,年少的情分和眼前相比,能有幾分?
薛鶴春是父母救下陪她一起長大的竹馬,是将長命鎖挂在她脖子上的赤誠少年。
如今的蕭賀則是魏明帝的心腹,郢都的禁軍統領,更是神秘莫測的明月樓樓主。
名利權勢,誘惑太大了。
藤月看不透,也不敢信。
起碼現在,她不敢信。
她不知道蕭賀的目的,但她很感激蕭賀讓齊雲天将真相告訴她,将她四處拼湊的記憶還原。
所以,給我一些時日吧,若你還是薛鶴春,我便信你。